将烨

这里将(Jiāng)烨(Yè) 亲友爱称烤肉

背景来自@七弦与酒

提问箱一定会回复,没有的话就是被lof吃了

普通大学生,开学即失踪

[王乔夏日祭/21:00]狩猎

CP王乔。

狩猎的王杰希X猎物乔一帆。

已经在一起的HE前提。


by被限流搞崩溃的将烨。


全程打情骂俏没眼看的预警,乔一帆遭小男生调戏的预警。

关键词:吉普森鸡尾酒。



【    Baby I'm preying on you tonight 

       宝贝 今晚我要捕猎你

       Hunt you down eat you alive 

       扑倒你 生吃你                                】



很不重要的前设:城市里有黑暗中滋生出来的怪物,许多自发的猎手组织会隐藏成某一种集体,有网吧也有公司,各式各样的城市清道夫组成了这样的社会网络……



【老烤的目录】


——————————————





    乔一帆带着文件跑进夜色的时候并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赌气而已,想着既然王杰希抢了他一份文件,那他便也要抢回一份来。并不是说就要上交给兴欣,他至多只是想自己手里多个筹码,要挟王杰希换回来而已。


    乔一帆对这个城市再熟悉不过,多少个夜晚他就是在这里游荡,狩猎着人与非人。


    他是个猎手,一直到方才为止都是。


    “你再跑慢点儿,一帆,再慢一点你就回不到兴欣了。”


    “回微草也不错,考虑一下?”


    “别生气,逗你的,把文件还我。”


    风声向耳后狂奔而去,却没有将他的句话冲走,仿佛有鬼魅自背后吹来,穿透疾风,幽幽地叹在他耳边。那样愉悦而来,不受任何规则束缚。


    乔一帆咬了咬牙,加快了几分步伐,还不忘向身后怒吼。


    “你做梦去吧!”








1.


    “综上所述,这次的行动方案是潜入微草。因为无法团体行动,所以只能派单人执行任务,其他人策应。”叶修叼着烟合上文件夹,“潜入王杰希老巢这种事对你们来说还是有点难了,这次我去吧。”


    “你能行吗?你那张脸现在谁人不知?”陈果蹙眉。


    “实在不行就武力突破,我能保证全身而退。”叶修耸肩,“方锐和莫凡正在出任务,眼下除了我还有谁更合适吗?”


    这话说完,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而后忽然举起了只手。叶修一怔,立马扭头去看是哪个不给面子的敢打他老人家的脸,结果又是一怔——


    “小乔?”


    举着手的青年赫然是他从微草一手带出来的乔一帆。


    也对,论对微草内部构造的熟悉程度,乔一帆必然是兴欣之最,且他在微草时行事低调、露面较少,如此看来,当真会比叶修合适许多。只是顾及到乔一帆和微草的那点渊源,叶修本想着要替他挡一挡的,谁可想到这孩子竟然主动请缨……


    好样的!


    “倒是合适。”叶修沉吟片刻,拿起乔一帆的资料:“只是……”


    “让我去吧前辈!”乔一帆一下子站了起来。


    印象里乔一帆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叶修忽然觉得不大对劲,蹙着眉心问:“你是因为有私心还是确实有什么把握?”


    “私心也有,把握也有。”


    “怎么说?”


    乔一帆听完这句问话,表情忽然像是吃了枚苦果,薄红不知从哪儿开始蔓延,铺满了秀气的脸。情绪一阵无措一阵懊悔,酝酿了半天,他忽然惭愧地低下头,小小声地吭了出来:


    “我、我离开微草的时候忘记把电梯卡还回去了……”


    兴欣:……哟????


    乔一帆赶忙解释:“不!不是门禁卡!就是最普通的电梯卡!只是这一张可以直接去目的地所在的楼层……”他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没有还回去,我记得我分明……”


    乔一帆说完这话更惭愧了,急忙说道:“前辈、陈姐,这次出任务的确是因为我有私心,但我保证绝对不会因此耽误任务!请让我去吧!”


    他这话说得分外诚恳,且因着心里的担忧和惶恐,他脸色迅速褪下潮红,一鞠躬,汗水滴落下来,在满室无声中清脆一响,砸在了所有人心上。


    他们看向叶修。


    叶修则看向自己手里的、乔一帆的资料。


    这一分钟分外的熬人。


    半晌,他松口气,把乔一帆的资料推给陈果:“那就这么定了,乔一帆执行任务,其他人策应。但先说好,这东西不重要,必要的时候文件可以丢、人必须回来,懂了吗?”


    他起身,把那叠任务资料卷吧卷吧,敲在了乔一帆脑门上。


    “小朋友,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看你的了。”


    “……是!”










2.


    8.15日晚九点。


    微草大厦仍有几处灯火通明。


    许是因为大Boss是个工作认真的人,所以这个集团里从上到下少有什么偷懒的家伙。叶修常开玩笑说微草几乎是个靠宗教信仰层层维系的组织,每个人都是凭着一股子出了奇的崇拜劲头在奋斗工作。乔一帆挠挠头,觉得这话他也不知该怎么反驳,毕竟要说最典型的崇拜者就是他本人了,年少时靠着一腔不知什么样的仰慕心态,一路从普通人打进了微草核心圈里。虽然也不曾后悔吧,但从现在想想当时,还是觉得胸腔里有一股热烈过去的空乏,心壁在其中疲惫地微微抽搐着。


    他站在电梯里,从反光处看着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青年温和又从容,鸭舌帽下的黑发愈发柔和了他的轮廓。那双眼睛弯一弯,净是雾一样的水光。乔一帆年龄本就不大,这张脸又稚气未脱,此时穿着这身炸鸡店店服,简直就像是个出来打工的大学生,毫无威慑力。


    说来当年有幸进入微草核心,真的是凭一个“幸”字。当时微草正需要两个有潜力且背景干净的人从头培养,乔一帆恰好就符合条件。结果第一天见自家老板,老板瞪着眼睛看了他好半天,忽然侧头和人家说:“喂,雇佣童工犯法的啊。”


    乔一帆:……您都非法持枪了居然还在意雇佣童工啊。


    想到这儿,他端正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嘴唇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似笑非笑,赶忙仰头去看不断上跳的楼层数字好分散注意力。





    20层的电梯门打开了,里面加班的员工好似行尸走肉。闻见油花的香气,僵尸们齐刷刷扭头看过来,隐约仿佛能听见些幽幽的“脑子”“新鲜的脑子啊”这样的低语声。


    微草表面是家传媒集团,这一层恰好是纸媒部门。约莫是快到了截稿期,看着这帮人的脸色,乔一帆估计自己再晚来二十分钟,这层楼可能就要饿殍遍地了。


    他强忍着不适,提起炸鸡露出了职业化的微笑:“您好,您点的炸鸡到了。”


    领头的工作人员听到这句话后表情无悲也无喜,只是走过来颤颤巍巍的提起了那些炸鸡,嘴里可劲儿的说:“谢谢啊!谢谢!雪中送炭!雪中送炭啊!”


    乔一帆听罢,心里忽然升起了“早知道再买一些了”的同情心,于是干脆一股脑把兜里的几盒酸甜酱全给了对方。


    “不用谢,是柳小姐订的炸鸡。”乔一帆笑眯眯的,“她点选了货到付款,让我来找一位姓刘的先生结账,顺便把这盒特制的变态辣送到他手上……”他低下头看了看外卖单,装模作样地问:“刘先生在吗?”


    天啦噜,特制变态辣……每个人都在心里重复了一下。


    如果不是微草内部的人的话,几乎没人会知道柳非实际负责这个部门,更不要提柳非和刘小别的冤家关系了。大约也是饿过劲儿了,对方想清楚这一层之后竟然没什么怀疑,还有点像怕遭殃似的指了一下那边儿的内部电梯和他说:“你从那部电梯坐上去,到23层找他就可以了。”说完他犹豫了一下,“你尽快下来啊。”

    “好的好的。”乔一帆点点头,压低了帽檐。


    微草有许多部电梯,但最高能到达的都只是22层,至于22层往上的电梯则需要自20、21两层换乘,且都需要专门经过身份卡,一般人上不去。而据说自26层开始又需要更高权限。


    微草的那个员工进来用自己的工作证给人刷了一下又摁了楼层。他完全不担心这个小外卖员能做出什么,毕竟自22层开始,里面可全都是招惹不来的人了。想他单枪匹马的,再大的能耐又有什么用呢?何况他的权限也只是到23层为止了,想来这人也上不去更高层吧。


    乔一帆向对方道了谢,迈进电梯里。


    待电梯门合上,他小心翼翼拿出白卡,感应后电梯直接把目的地设置在了三十三层。


    许是大多数人还在相信着“相由心生”这句老话,于是乔一帆每次出行动任务都担当着最难攻克的潜入工作,且成功率总是最高。


    他把白卡揣进裤兜里,轻轻拍了拍说道:“你的任务完成了。”


    接下来看我的吧。









3.


    九点半。


    33层可比20层冷清多了。乔一帆下了电梯后左右一瞧,果真是没什么人在。


    是了,微草的九点半是不大可能有人加班的,22、23层兴许还有几个值夜班的在,24层以上干脆就是冷冷清清。


    乔一帆忍不住松了口气,提着炸鸡盒故作镇定地向目的地走过去。


    走廊上的灯半开着,紧急通道的绿色荧光像是连成线的游鱼,一应自弧形的走廊游向漆黑深处,像是在拉扯着、催促着。乔一帆觉得每一步都分外艰难,喉头滚动,眼神因为紧张而不自觉的瞪大了些。


    他在心里数着那些幽绿色的小鱼,一条又一条、一步又一步。


    “24、25……呼……到了。”


    乔一帆抬头看着办公室的门,上面的数字分外眼熟。


    是这儿了。


    微草的心脏。


    不过……


    “这门怎么开啊……”


    乔一帆看着那道指纹锁有点茫然无措,闷闷地嘟囔了一声。他研究片刻,正打算联系叶修他们进行远程技术支持,结果也不知碰到了哪儿,指纹锁突然一震。霎时间,嘈杂的铃声自门后传来,半暗的走廊里喧嚣起一首首农业重金属风高潮串烧,瞬间拉垮了整个公司大气优雅的装潢品味。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悠悠的唱着最炫的民族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幽绿的鱼群在空中乱舞,女声热烈高昂地唱着气势斐然的歌,虚空中仿佛有看不见的妖魔鬼怪兀自欢庆沸腾。


    歌曲的结尾创意性地改为了七下枪击声,乔一帆的心脏被那几声巨响吓得几乎停止跳动,牙齿上下打颤,咬合不住。


    不怪他,任谁在这样的情势下听到这样的歌都会吓得动也不敢动。


    于是乔一帆就那样呆滞地、僵硬地、完整地隔着门板听完了那几下枪击声。而后待一切归于寂静,他终于恢复知觉、正颤颤巍巍地想把手收回来的时候——


    “啪嗒!”


    心惊肉跳。


    乔一帆瞪大了眼睛看向发出声音的门锁,连呼吸都仓促被打断。他一口气吊在那儿,上不去也下不来,只得干瞪眼,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到。青年浑身僵硬得像是块老木头,可心脏上却仿佛站了一千个陕西大汉在齐擂羊皮鼓,节奏分外紧凑。


    门慢悠悠的开了,办公室一点点的在他面前敞开,熟悉的陈设、构造、装饰、气味……一切都没有变,井然有序。窗台上的绿植甚至还带着点水珠,吹拂着夜风,很是闲适。


    乔一帆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半晌缓过劲儿来先软了全身的每一块骨头。他扶着门框倒腾了好几口气儿,喉咙里火烧火燎,连眼眶都是湿的。


    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觉得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小青年气得浑身发抖。


    你说你要真有什么保护措施就算了!放两首歌、搞了个这么有仪式感的开门礼,最后什么都没有……你,你干嘛啊!!


    敌方雇员没有人权吗??


    王杰希你有病吧!!!!


    乔一帆进了屋子,而后愤恨地摔上了门。


    震天响。










4.


    王杰希被闹铃声吵醒了差不多快十分钟了。


    老实说他还有点懵,此刻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想,这他娘的到底是谁的手机铃声这人可千万别落他手里。


    心潮平复了好一会儿,再睡也不大可能了,王杰希干脆坐了起来。床头柜上放了一只马提尼杯,无声地提醒着主人自己的存在。他拿过来,仔细辨认了一下,而后一口仰了下去。


    吉普森是野性的酒,需配上合适的温度与场合饮用方能品出其美妙。然而此时冰块融化,酒液与室温混同,咽下去的时候,野性全无,倒是多了几分慵懒温吞的滋味。


    好在王杰希对酒从来没什么讲究。他起身,随手拿过外套披在肩上,打算去休息室外面拿罐可乐喝。


    走出休息室,方才醒过来的眼睛还不大适应办公室里的光。王杰希眯上眼睛,而后轻车熟路地走到冰柜旁,又极吝啬地睁开了一只,他把手放在冰柜门上,像是生怕又把可乐摸成了鱼子酱。


    正待打开,他却突然听到办公桌后响起的一阵窸窣声。


    王杰希立时扭头看过去。


    未见得什么人影,可那声音确实是实实在在,想来对方应该是蹲在了办公桌后。


    他面色冷凝,放在冰柜门上的手收回来,又从里怀中拔出一支枪,踱步过去,手中还持着未放下的马提尼杯。西装革履,他步伐优雅从容得像只大猫。


    王杰希绕行到办公桌侧面,渐渐的能看清那小贼的全貌。


    小贼背对着他、面朝着办公桌另一侧盘腿坐好。他这副打扮可以说是嚣张无比了,王杰希未见得哪个摸黑过来的贼会穿这样一件明黄色的外套。且因小贼身量不大够,还带了一顶同色的明黄帽子,王杰希觉得自己大概也是喝得有些多了,怎么瞧着这小贼都觉得有些像电影海报上的那些小黄人大眼萌——且他还真穿的是背带裤。


    他揉揉眼睛,不太甘心,却实在没法劝说自己对这只小黄人下什么狠手。于是王杰希走过去,堪称彬彬有礼地用枪托敲了敲他的肩膀:“喂,小黄人?”


    小黄人浑身一僵,手里的文件噼里啪啦地就落了一地。


    乔一帆被之前的那两回吓惨了,此刻更是要命。他颤颤巍巍的回了半个头,就见到了漆黑的枪管直指自己的眉心,且还尚未全转呢,就听后面那人纳闷地说:“一帆?”顿了一下又问,“你在这里干嘛?”而后:“偷文件吗?”


    乔一帆一听这声音和三连问,脑子里的信息量拥堵之感像是被核弹引爆了一样。仓促惊惶间,乔一帆做出了完全是最本能的反应——他出手攻了过去,毫不留情。然而那边的王杰希打认出了乔一帆开始就没想过再防备他,此刻瞧他这么惊惶地攻过来又不想出手伤人,于是敷衍的过了两下招后就顺从地被青年压在了地上。


    白纸漫天中,枪被双方有意无意地拍去了不知哪个角落,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乔一帆把王杰希压在地上,单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攥着他的手腕。他眼神凌厉,当中没什么情份在,只怕是一言不合便会置人于死地。然而被压住的王杰希倒像是乐得见此情形。乔一帆力道不足,到底只是抓住了他一只手,他另一只手大大咧咧地马提尼杯举起来,像是怕碎了又像是在挑衅。


    小孩年轻气盛,哪禁得住这般,当即下手重了些。


    被掐着脖子的王杰希满脸倒是无所谓,他甚至还懒洋洋地、不紧不慢地说:“一帆,轻点。”


    低沉的嗓音自手心里震上来,带起了脊背上阵阵难抑的酥麻。乔一帆轻微的哆嗦了一下,手臂僵硬。


    王杰希那话听起来像是道命令——尽管两人现在位置对调,可也许是因为也不想伤到他,乔一帆还是放轻了些力道,不自觉地就听了他的话。


    王杰希大概是感觉到了,提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而乔一帆的样子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手心里的皮肤微微地发热,来自对方的、不一样的触感让乔一帆有些害怕起来。对方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刺激,再加上乔一帆也未曾在这个角度上居高临下地看过这个人……于是此刻他就一直这样盯着王杰希。虽说手中还拿捏着对方的命门,可眼瞧着身下这人非但没有什么紧张之色,甚至还颇为享受一般回看他。那眼神赤裸裸的,像是在细览他的每一处变化——能看得出来,他满意极了,却又不甚满意。


    乔一帆被看的有点来气,正准备下个死手的时候,王杰希忽然问他:


    “怎么才来?”


    瞧瞧!这话说的多暧昧啊!仿佛两人早有预谋,而乔一帆就是借着行动的机会特意过来见他一样!


    ……不过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乔一帆意识到这一点后微微有些眩晕,而后咬牙切齿的问他:“你把文件藏哪儿了?”


    “什么文件?”王杰希装傻。


    “上次兴欣微草合作的时候你从我包里拿走的那份!”乔一帆弯腰低吼道,“还我!”


    王杰希继续装傻:“我不记得我拿走过文件,我只记得我把到我这里的电梯卡放进了你包里。”他看着乔一帆,弯了眼睛笑道:“你用了,是吗?”


    乔一帆哑口无言。


    从小到大,王杰希总有各种本事噎住他——就从那个“非法雇佣童工”开始。


    “见到我那么害怕?”王杰希把杯子放到一旁,伸手去摘了乔一帆的帽子。乔一帆也不动,就任他摘了下来,露出清爽的黑发。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想我吗?”他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手却从乔一帆头上流连到后颈,缓慢揉捏下压。乔一帆居然也不管他,只是像是着了魔一般,顺着他的话在思考。


    “你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指纹可以打开我的房门吗?”这话说的低沉又暧昧,酥麻窜进了骨子里。


    王杰希抬头轻轻亲了他一下,见乔一帆没什么抵抗,立即干脆地撬开了对方紧抿着的唇缝。乔一帆仍然没有任何动作,可却也没松开卡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于是这一吻陡然间带了些危险的意味,却又因为自己对他默认的顺从而带了些背叛与隐秘。


    乔一帆接任务时对叶修说他有私心。

    而这个私心是什么,他没有说。


    是王杰希吗?

    不全是。


    微草对他来说是个有相当执念的地方。在这里被看轻过虽不会让他记恨,可无人时,却也有一腔少年心性和心气儿在作祟,一提起便会惦念上这一遭。


    这些年他在兴欣主动揽任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与微草相关的竟占了许多。


    所以他想自己大概还是放不下,也许他始终还是想回来证明自己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他想在这里留下一封刻痕——即便说是亡羊补牢也罢——可总归不愿心头总是记挂着当年平静离开的那番景象。


    闷热的天儿,嘈杂的楼,一个决定投石入湖,却死水微澜。


    尽管这些年下来他早就不再为此而困顿,可却仍有些微薄的执念,扎根在此处。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可在见到王杰希的一刻乔一帆才发现,这些理由实在太微小、太冠冕堂皇了。他甚至没法那么底气十足的将它说出口,以此来维护自己在王杰希面前所余不多的面子。


    他合上眼睛同他接吻,脑子清醒无比。唇舌勾缠的旖旎情形在脑海中翻沉,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亲昵是如何流淌至身体里,来自对方的印记灌满四肢百骸,心肺上具是他的名字,一笔一画分外清晰。


    他的顺从成了帮凶,隐秘的背叛感让人分外愧疚。可汹涌却抑制不住,也无法控制,有什么在叠叠萌发高涨,他想要靠得更近一些、再近一点,最好融入进去,再不分离。


    灵魂被理智和情感夹在其中对撞,心尖抽搐地泛着钝痛。



    王杰希说对了,他们很久不见,而乔一帆的确想他。


    且是分外思念。









5.


    然而在这一吻还没有向下失控之前,乔一帆忽然主动地推开了王杰希。


    对方还不知足,舔了舔唇角的模样就像只兽儿。他眼睛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毫无收敛的意思让乔一帆警觉起来。王杰希动作了一下,大概是想翻身把乔一帆压下去,又或是想坐起来把人抱在怀里。然而乔一帆早有准备,没让他如了愿,他一把捏下去,王杰希立马瞪大了眼睛开始干咳了起来。


    “乔一帆你……”你出息了啊!!!还会掐脖子了是吧!!!


    乔一帆被他这么一咳嗽,吓得也不知怎么才好。

    他骑坐在王杰希身上手足无措,又帮着松领带又给人顺气儿,而后抬头看了一眼挂钟——


    叶修没有给他设置任务时间,但特意叮嘱过他如果和王杰希遇上的话,打照面的时间尽量不要超过十分钟,理由是:“这人不大好对付。”


    “那份文件也没有那样重要,他拿走,估计也是因为我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叶修沉吟,“你记着,拿不回来就拿不回来,我倒也挺想知道我这儿有什么宝贝遭他惦记呢。”


    想到这儿,乔一帆瞥了一眼腕表,心有不甘,可却不得不承认,他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且先不说文件的事儿,他自己能不能回去都是个问题。


    他咬了咬牙,迅速的抓起了王杰希的西装外套向人脸上一盖,而后赌着气随手从身后摸了一个文件袋揣在怀里,回身又压下来,匆匆地隔着西装外套咬了一下王杰希的嘴唇。接着他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出去,像是十二点的灰姑娘,一切浮光尽散。






    王杰希被这一遭弄得死去活来,匆忙的掀开西服的时候只瞧见了那只小黄人狼狈跑出去的背影和手里拿着的牛皮纸袋。


    乔一帆手劲儿忒大,刚刚那受了惊吓的那一掐几乎要去了王杰希的半条老命,还没等喘过气儿,又被自己的外套闷了回去。那一瞬间王杰希几乎信了乔一帆是来杀他的,躺平了就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上帝。


    好在对方似乎并不是真的有这个打算。他坐起来,把外套扔到一旁,愣了好半天,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拿出手机,把那份文件给叶修发了过去,附言:喂,东西还你。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我就知道是你拿走的!你个死大眼死缺德的!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


    “你把我想要的人送回来了。”他说完又吊儿郎当的学了一句,“爷心情好,赏你了。”


    “……”叶修沉默了几分钟,忽然问:“我家孩子呢?!!!!!!”


    “天亮了我送他回去,你就别操心了。”


    他把这部分刻意说得暧昧不清,像是在报复乔一帆的不辞而别,又像是给自己挣面子,而后也不管叶修什么反应,径直撂下了电话,又起身把手机塞进了沙发套里。


    在令人愉悦地手机震动声中,王杰希自冰箱里摸出了些杜松子酒,哼着歌,简单的给自己调配了一杯辛普森。


    他惯常在有狩猎需要的时候喝这杯酒,野性的辛辣感能帮他保持足够的进攻状态。


    王杰希从角落里拾起枪支和外套,堪称彬彬有礼地把弹夹填满,又拾起杯子,算了算时间,这才披上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的一线游鱼随着他的衣角向外舞动,空气中的妖魔鬼怪们仿佛再次欢腾了起来,为主人的出击献上自己的喧嚣喝彩。


    王杰希提着马提尼杯走进电梯里,枪支隐藏在手臂上的外套下面。他外表全然像是位酒会散场后的客人,只差一辆豪车和一脚油门,就任荷尔蒙和肾上腺素带着他卷入这座城市的钢筋血脉里。




    这是他的丛林,遵循的自然是他的法则。

    你能跑多远呢?

    我拭目以待。










6.


    乔一帆直到跑进这一区才松了口气。


    这里是城市最阴暗的区域,常常是非人滋生的源头。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所有自黑暗中生长出来的东西都具有超常的趋光性,非人们往往在最光亮的地方被捕捉,而非在这些源头处。


    乔一帆把这里看成是安全地带不无原因于此,诸如王杰希那样的微草上层从来都是在光鲜亮丽的地方行动,因为那里捕捉非人的可能性最大,危险的程度也越高。乔一帆由此推测他们应当对城市里的这些阴暗处不够熟悉,可他自己不一样,他是从微草最底层锻炼上来的,对街头巷尾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乔一帆夹着文件,又压了压帽檐,雪纹隐匿在袖管中,隐约露出刀鞘的一线弧光。他熟练地沿着墙壁行走,仔细避开瘾君子、酒徒与小流氓。


    然而他这一身明黄与模样实在是与这地方格格不入。


    人们在三岔路口的红绿灯笼下眼瞧着少年夹着一只牛皮纸袋自阴暗小巷里悠悠走来,他那样闲庭信步,所有人都若有似无地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有见识的人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一些,他们从这少年身上读到了危险的意味,像是读一把清正的刀剑;有人看着他贼心渐起,他们猜测这是谁家误闯进来的男孩,天降的猎物,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从他身上撷取些美好。


    率先出手的是一个堪称妖娆的男生,他看着这个清秀的少年,料定他也是叛逆期的同类,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去,熟练地挑逗起了乔一帆。


    乔一帆怔了怔,似乎没大理解是怎么回事。


    他以往在这儿执行任务,可不曾有人主动迎上来过,那时候这些人看见他跑还来不及,今天这是怎的?


    可叹乔一帆实在是没什么自知之明,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以前在这儿执行任务的时候身边儿搭档的都是些什么奇形怪状的大汉。


    结果这一愣神就被人得了空。那男生大概是个皮条客,也不上手,只是围着乔一帆转,吐气如兰。他穿了一件女士的和服,偶然露出的肩膀圆润紧致。见乔一帆停下脚步默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男生竟然异常欣喜,当即表示如果乔一帆进店,今晚他将亲自接待。

    兴许是这话说的太露骨也太近,乔一帆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就往后退了一步,一直以来维持的清淡表情终于裂开,壳子里面的小孩煞是惊恐。




    王杰希坐在矮楼上看着这一幕几乎要笑破了肚子。


    他穿着西装、没有束领带,举着马提尼杯的那只手上戴着一副皮质手套,若是再带上他白天蒙骗世人的金丝眼镜,那就全然是个斯文败类的形象了。


    王杰希看着乔一帆的那个模样觉得分外有意思,想他这副装得六亲不认的模样还当只是在他面前演给别人看的,原来他家孩子不愿意搭理人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且乔一帆那裂开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手足无措的慌张也实在招人喜欢。


    王杰希坐在夜风中瞧着他看,枪支在腰间闪亮,露出冷硬质感的花纹。


    他眼瞧着乔一帆无视掉那男生,直接从三岔路口的店前路过。那男生看起来是真的挺中意乔一帆的,见猎物就这么跑了,心有不甘,上去就要扯他。不少酒徒流氓都盯着他们,那眼神下流得赤裸、不加掩饰,蠢蠢欲动。


    王杰希眼神陡然间冷凝下来,手一斜,杯子从指尖划下,恰坠到人群中心的空地上。


    人群的热闹劲儿忽然随着这一声破碎变得死寂,那男生一听立马缩回了手


    乔一帆训练有素的从落地点抬头看上去,就见到王杰希翘个腿看他,眼神里都是餍足。


    “抓到你了。”他比着口型对乔一帆说。


    王杰希模样有些微醉,眼神里闪着的光让他平日的那些不近人情的棱角显得柔和了许多。这一区的楼房不高,星子很大。乔一帆仰着头看着,看他喜欢的那个人置身于星幕之中,远离肮脏的灯火和人间的喧哗,一个人疏朗远阔,浩瀚神秘如星尘烟波。


    霎时间,思念以排山倒海之势而来,几乎冲垮了一个人的全部的抵抗。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自上一个夏天。


    想到这儿,乔一帆放弃了挣扎,顺从地看向他。


    “你下来。”


    “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了。”


    王杰希看着乔一帆的这幅模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给他说了怎样一段无声的情话。


    他想自己确实有些醉了,头也微微的眩晕。


    吉普森的辛辣像是一枚滚圆种子,迎着夜风和乔一帆的眼神兀自高涨成熊熊白焰。



    他是胜利者吗?

    他当然是。

    胜利者当享用果实,他一刻都等不了。



    王杰希把自己推入高空,而后在众人目光和惊叹里如豹一般轻盈迅捷的落地。


    男人走过来,宣示主权一般揽过青年,饱含威胁的看了一眼众人后,向另一条岔路走去。众人为他开道,像是恭送一位前来巡视的王。


    不过这个王的耐心似乎不怎么好。


    没走两步路,王杰希就熟练地就把人推进了漆黑狭窄的矮楼死巷间。


    他把乔一帆按在墙壁上抵好亲吻,用力地在索求他,于是连亲吻都带了些撕咬的疼痛。


    乔一帆也不遑多让,他不像王杰希那样熟练且运用着技巧,青年人的亲吻全靠这一腔的冲动,失控、渴望又不知足,背部被死死按在墙壁上,却仍要微微向上弓起去拥抱和贴近他。



    有人在冥冥之中念起了一句古老的诗词,语气和韵脚带着些虚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皆非情之所至。

    他用力的抱紧他。



    这是一场新雨过后,空气里还泛着陈冷的潮湿。


    不远处有酒徒的吆喝、流氓的嬉笑、瘾君子的呻吟和皮条客的媚笑,这里肮脏且黑暗。唯一的光源是巷子外的灯笼,照在两人的身上像是泼了一场业火。


    他们向死而生。










7.


    天光蒙亮的时候,灯笼的红火被撤下来。


    巷子里有两个人牵着手慢慢的走,迎着薄雾和朝气。


    这条黑巷褪去了晚间的红绿光斓,且一看过去,也是条古色古香、覆满石板的路。


    “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乔一帆披着王杰希的外套提着雪纹走,刀鞘在地上碰撞着石子,发出不规则地敲击声。


    王杰希牵着他的手,放慢了步伐,随口道:“你走了之后,这一片就归我管了。”


    “咦?”


    “咦什么,这一区少了个高级猎手你当我很好应付是吗?”


    “但也不用你亲自……”


    “这有什么。”王杰希看他走路别扭的模样,停下来说:“你以为你负责之前,是谁在管这里?”他看着乔一帆的表情笑了出来:“要不要我背你?”


    “不要!”青年有点尴尬,语气却很坚决。


    王杰希耸耸肩说:“反驳无效。”他说完蹲在了乔一帆身前,“到了大街上就给你放下来。怎么样?给个面子吧。”


    他蹲在地上的姿势看起来是真的很诚恳。他扣子系的不严,白衬衫松散地勒出宽阔的肩背。乔一帆昨天是有点被折腾到了,此刻当真有些筋疲力尽。于是他一个没忍住,还是伏了上去。


    “靠谱吗。”


    王杰希斜了他一眼:“你说呢。”


    乔一帆没吭声。


    许是因为背后的这份重量和温暖来之不易,王杰希起身背着他,走得很慢、很慢。


    “文件记得还我。”


    “我不。”


    “你的文件我还给叶修了,你可以等会儿和他去确认。”


    “……哦。”


    安静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我不知道。”乔一帆老老实实地回答完又说,“这得看你什么时候再来偷一份文件。”


    “……”


    哑然失笑。


    还当你是不开窍。




    天色渐渐明亮,鸟鸣阵阵。


    城市尽头的余欢方才消沉入睡,而另一端的明亮也尚未苏醒。


    这正是一天里为数不多的沉寂时刻,休憩安闲笼罩在当空,于是时间显得分外珍贵。


    蜿蜒曲折的小巷还有很长,错综复杂的通向城市辉煌的中心。



    在最渺小细窄的那条路上,


    有人迎着光和朝雾,避开俗世繁杂,一路偕行。


    尚未抵达可以预见的远方。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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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烤的目录】


百合厂第一炸!

 @江国无浪  @扶音_人间不值得 

很久没写王乔的我们仨!


这篇写得非常认真!希望大家喜欢!(我求个评论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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