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烨

【林楚/方楚】泥菩萨

CP林楚/方楚。

林敬言X大聪明方锐X女菩萨楚云秀。

第五赛季原著向背景。

by将烨。

“谁又不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老烤的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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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维修工说至少还要四十分钟才会修好电梯，方锐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手机电量和手电筒的光源，眼睛大睁，不可置信的震惊模样活像只走失的哈士奇。

旁边戴着口罩的姑娘看起来倒是自若，掂了掂手里的充电宝，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深深刺伤了锐士奇彷徨的内心。

“那麻烦请您快一点。”姑娘她声音沉稳地说着，“我这边明天还有事。”

通话器那头一连串道歉和叮嘱后痛快地挂了电话，电梯里于是安静了下来。黑暗把呼吸声和风声放大，却把光源压缩得只剩下窄窄一束。方锐内心很渴望关掉手电筒节约电量，但却又为风度所限，于是眼瞧着人家姑娘的充电宝，他眼神里流露出了痴缠的向往，并被那双眨巴着的狗狗眼无限放大。

此情此景下，看起来便是十分的局促、眼馋……和贫困潦倒。

姑娘没有正眼看到身边的人，但看到对方的手机屏幕后多少感觉到了他的渴望。于是定了定心思，她侧头故作沉稳地问：“需要充电宝吗？”

迎着那窄窄一束的光，女孩趁机打量了一下身侧之人——手电筒的灯光横向束勒出他的鼻梁眼眉，浓墨饱蘸，工笔勾润出峰峦上挑的少年意气和机敏聪慧的圆滑灵动，糅合在一处，配着那一头明显精心打理过的卷发，一看便是个刚闯进花花世界的新鲜人物，还不知人间多少疾苦险恶。

个子高挑的小年轻还没意识到自己被人看扁了，听到这话只垂头又望向她，狗狗眼里满是闪烁着的期待。于是女孩子才刚莫名其妙地放下来的一颗心，又立即滋生出了一种拾到走失小狗的怜爱之情。

“菩萨下凡了！”

方锐接过充电宝时的喜出望外简直溢于言表。

“哦，是林敬言他们队的新人。”

菩萨本人楚云秀按了按口罩上的铁丝，倚在电梯口，仰头看着方锐盯着充电宝时咧开的那一口小白牙，纳闷地心想：

他这么开心是因为没注意到我们的充电插头不匹配吗？

方锐抱着膝盖坐在电梯一角。听到黑暗之中对方时不时笑起来的气音和耳机里泄露的音效，他倔犟地侧过身子，委屈得连嘴巴都弯成了个倒立的U型。

太难了，方锐想，这世道太难了。

本来手机没电、插头不匹配就已经够打击他了，结果之后等他鼓足勇气、厚着脸皮想去问问人家姑娘能不能带着他一起看看电视剧打发时间，却又被立即堵了回来。

“你怕黑吗？”方才的女菩萨语气不变，只是微妙得没那么客套又亲切了。

“不怕！”刚满十八岁的小年轻下意识地挺起腰板。

女菩萨听罢打量了一下他，极敷衍地挤出些欣慰，一声“那挺好”后便回身坐去了电梯一角。她没再理会方锐，盘起腿来又戴上耳机，彻底与世隔绝，追剧时的投入模样合着淡然舒长的眼眉，看起来甚至有些宝相庄严的意思，显然是没有把眼前这个不怕黑的芸芸众生放在眼里。

方锐目瞪口呆心想说是因为我还不够虔诚吗菩萨？

他捏着手里那仅存一丝电量的砖头万般痛惜。

逞什么能，方锐深切地反思着：我刚刚就该一哭二闹三上吊、夹着嗓门喊菩萨保佑……啊不，姐姐我怕黑才对。

他没脸没皮得近乎心安理得。

另一边，楚云秀满意地追完了大结局。等终于回过神来，她转头看了一眼缩在电梯另一角的男生，对方年龄尚小，骨架长足、皮肉却没跟得上，于是团成一团时，与队里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前辈不同，眼见得的清秀瘦长。加上才初出茅庐、个性飞扬，于是即便戴着口罩，楚云秀也足以在气势上压过他一头。

想到刚刚对方咧开的小白牙和软和的一双狗狗眼，楚云秀拨弄着棒球帽下的长发，心里想。

第五赛季才出道的后辈啊，还是林敬言的搭档呢。

她按了按棒球帽，表情晦暗不明。

方锐发现对方在看自己的比赛视频已经是几分钟之后的事了。

十八岁的人生实在内容有限，尤其是过早的投身竞技行业后，白纸上工整列得具是日夜颠倒的训练项目，连一丝可供发散的暧昧或扼腕之事也无。方锐可怜巴巴地睁开狗狗眼，正待强迫自己设想一下明日的比赛，却竖起耳朵偶然听见了几声音效。

不会错的，白纸上的刻痕，方锐确定那就是《荣耀》。

他机灵地直起了腰背，身子虽仍侧着，眼睛却带着整个脑袋往对方那边看过去。果不其然，屏幕上的比赛正是上周呼啸和蓝雨的交锋。作为林敬言手下的一枚奇兵，方锐在这场比赛中完全脱离了战局，把自己神出鬼没的本事和猥琐精灵的脑回路发挥了个彻底。这一战结局出乎意料，呼啸险胜，方锐一时间风头无两、一炮而红，同林敬言一道成为了今年的黑马组合。

说不得意是假的，看着对方的举动，方锐刚刚的反思顿时被丢去了九霄云外。抛开网络上的评论不谈，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真实的、鲜活的粉丝，于是心里那张白纸折呀折，最后成了一只小跳蛙，一蹦一蹦的，眼瞧着比粉丝见了偶像本人还要高兴。

“呵。”菩萨姑娘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声音轻且酥，羽毛一样滑过耳畔，直叫方锐一个激灵。屏幕上，比赛胜负已分，林敬言被兴奋过头的方锐从背后扑了个正着，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子，顺手把青年给背了起来。

“我赢了！”方锐意气无匹。

“我们赢了。”林敬言笑着说。

不似手电筒成束的强光，屏幕上的荧光犹如某种呼吸浮动的孢子。那是世界上最微弱的力道，碰撞出的光屑是握不住的微茫星点，为每一道轮廓和梢端都抛上了近乎于梦境一般的柔和。女孩正笼罩在这层变幻的荧火之下，尽管戴着口罩又扣着棒球帽，但仍能从眼眉和姿态间窥得见她的从容和漫不经心。

她似乎不那么具体，而是更趋近于一种柔韧又独特的意境，琢磨不透也捉摸不定。于是方锐忽然拿不准主意，说不好刚刚她的那个笑到底是什么。而他这一动摇，牵动了更多的自疑和警惕，烧热的头脑冷却下来，突然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看过来的眼神，方锐一个激灵。

“过来坐。”

她招了招手。

楚云秀的态度比方才缓和了些，但仍称不上热络，且这介于自家老姐和领导上司之间半生不熟的口吻也明显让方锐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对方朝自己招手的样子，他无意识地眨了眨眼，像只茫然的大狗，迟疑了片刻，这才咬着自己的牵引绳慢慢地磨蹭了过去，一反常态地警惕又小心。

就像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他坐下来，看着屏幕上自己和队友拥抱庆祝的画面，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反应。小年轻最终还是沉不住气，开口选了个最糟糕的问句：“你也看荣耀啊。”

一句话，把他全然没认出楚云秀的事实暴露了个彻底。而听到这话的楚云秀则没忍住，侧头看向这个长着狗狗眼的大聪明，结果却见大聪明面上虽然是一脸矜持，但眼神里却塞满毫不掩饰的期待。

楚云秀哽了一下，忍不住地就代入了当年打赢了第一场比赛后的自己。这羞耻感来得太快太深刻，措手不及，让楚云秀一下失去了言语和良机。而方锐则以为答案已经这样明显了，压根也没想到她回话，自顾自地便继续矜持着问道：“你喜欢呼啸战队吗？”

他这话问得几乎是直白，只差把“夸夸我们，尤其是我”这几个字给写在了脸上。一旁的楚云秀表情忍得古怪，侧头看着这个大聪明，内心天人交战很久，最后喉咙一动，咽下一肚子的坏水，僵着脸说：“嗯。”

楚云秀心想明天还要在比赛场上见，我楚菩萨今日便放过你。

可惜她是菩萨心肠一片慈悲，但架不住大聪明还在沾沾自喜，于是没等楚云秀岔开话题，就听这人又问：“那你喜欢谁啊。”

一脸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损样。

方锐眼下很是忐忑，尤其是确认了眼前的姑娘她的确是呼啸粉丝没有错。他还年轻，不能免俗地对明确表达喜欢自己的人心生好感，尤其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呼啸的粉丝。对方这样淡定显然是没有认出他，不过方锐也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这样迂回其实只是想和鬼迷神疑一样当个小偷，从女孩子嘴里套些花哨话罢了，至于别的……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却听那边的女生只顿了一下，便回答说：“林敬言。”

她口齿清晰，语气平和又迅速，虽没有笃定与热络之意，却确实是个令人信服的答案。只是方锐觉得，比起支持、更甚是喜欢的选手，林敬言这个名字在她口中其实更像是个就活在她生活圈子里的老友。他们也许不算熟络但却也并不陌生，像是好友列表里每年只在春节问候一次的朋友，任他使着唐三打率领呼啸纵横荣耀有多少人崇拜敬仰，到头来，在她嘴里都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林敬言而已。

坦率的喜欢，理所应当。

“啊，老……”方锐咽了一下，紧忙改口说：“林队啊。”

“嗯。”菩萨姑娘她态度平稳，看起来既不觉得表达喜欢林敬言是个需要倾注热情的事，也不觉得喜欢林敬言是个多能让人提得起精神的话题。

她太过坦然了，坦然到方锐都觉得羞愧：支持自己喜欢的选手原来该是这么纯粹的一件事，是我功利了！

大聪明他一拳头砸进手心里，点点头，正待说些什么，就听菩萨姑娘转头问他：“你呢，你喜欢谁？”

“我？”方锐没想到是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下，竟然细细思考了起来。他那张脸因为眼睛的缘故略显年幼，加之性格搞怪，于是每当做出认真表情的时候，其实看起来都十分不真诚，滑头得很。楚云秀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只是还没享受到片刻胜利，她便见这小年轻他抓着后脑勺赧然一笑说：“我？我挺喜欢方锐的。”

“……”

楚云秀无力地张了张嘴。半晌过后，她才比出了个拇指，诚恳道：“好。”心中却在腹诽，这个答案居然需要想这么久。

不想，方锐打蛇随棍上，双眼闪亮：“那你觉得好在哪里呢？”

“……”

你像话吗！

他话里话外颇有一种唱大戏的荒谬感，楚云秀噎了一下：“好就好在……”

楚云秀被他期待的眼神节节逼退，微微倾斜了身子离他远了些，几乎贴在电梯壁上。半晌过后，她想起方才的视频，忽然灵光乍现道：“好就好在……和林敬言配合得真是不错！”这话她发自肺腑。

“啊？”方锐的失望溢于言表。楚云秀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对，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配合得很好、很棒，一看就很有潜力和上升空间！”她找补着说。 

“上升空间？”方锐质疑了一声后，表情变得如泣如诉：“你是不是敷衍我？虽然你表面上觉得方锐非常不错、是个可塑之才，但心里却还念着林敬言的好？”

“……”

烦了，毁灭吧。

楚云秀彻底没了敷衍的力气，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后脑勺去。

等电梯师傅终于赶来打开电梯门，就见里面的气氛古怪得几乎要了命。

扣着棒球帽的姑娘把口罩摘下来又褪到下巴上，双手抱臂的姿势和盘腿的动作好似被人欠了八百万又潜逃了十八年。另一头的男生双手捧着手机，虔诚恭谨得几乎有些小心翼翼。

师傅一看就悟了，这一定就是那个潜逃了十八年的冤大头，此刻么……场面上看上去大约是正在结算利息，但聊起来的内容却不大对劲。

“停下，看这里，注意到了吗？唐三打的行动稍显滞涩，明显就是在等你。”女债主指甲点着屏幕严肃说道，“其他人都在跑路，你呢，跑哪里去了？”她威风凛凛，那气质一看就是在秋后算账。

“天花板。”冤大头看似惭愧地低下了头，语气却分明是沾沾自喜的。

“天花板？”女债主愣住，似乎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展开。停顿思考了十来秒，她仍保持着原有的一副“你欠我八百多万”的追债表情，语气却一百八十度地转了个弯，钦佩着说：“不错，厉害！”甚至还比了个拇指。

男生“嘿嘿”笑了一下，摆摆手，意思显然是不值一提。

师傅在门外隔岸观火，心想人生在世大家真是都十分的能屈能伸……

“二位，可以出来了。”

听到这话，里面惺惺相惜的两人这才起身，甚至还不忘相互谦虚了一番才走出电梯。

方锐出来后深吸一了口气，只觉得腰酸背痛，乏力地要命。方才在电梯里的几十分钟仿佛是一场梦，他一开始其实只是想着同这菩萨姑娘讨论一下自己在上周的精彩表现，却不想哪句话惹了人家，点出了他几个小聪明，毫不留情地批评做无用。方锐到底年轻，虽然心知当该谦逊，但有些地方到底还是要争上一争的。结果气氛上头，两人在狭窄空间内争辩起来，语速一快就要缺氧。于是方锐就见这菩萨姑娘说着说着便发狠似的拉下了口罩，在荧光里露出一张好看的脸来。

“楚云秀？”方锐惊讶极了，声音在电梯闭上碰撞起来，像颗滚圆的珠子。

“是你楚前辈。”菩萨姑娘……不，楚云秀只回应了这么一句，便又迅速干练地把话题转移回到了比赛上，徒留方锐在原地傻眼，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他出道还没几个月，见过的对手大多都是糙老爷们，就算是有女选手，那也都是在公共场合上。私下里、单独的，这还是头一次。

说到底还是年轻，白纸一样的人生，若是日后的方锐此情此景下大概会喊一声“天助我也”，但此地的方锐显然没这个道行。伶牙俐齿顷刻之间不攻自破，后背贴在电梯壁上时活像只瘫痪了的壁虎。

方锐眼神游移，只知回答却不知如何自辩，盯着楚云秀的时候，脑子一半在马力全开地搜索着“如何马后炮地表达对前辈的敬重”、另一半却在胡思乱想。

不似公众视线之下的神思游离和谨言慎行，据理力争时的神采飞扬和让楚云秀比高清镜头里还要漂亮明媚上几分，揶揄也好、打趣也罢、哪怕是阴阳怪气——她天生就适合这样的表情，嘴上脸上都埋怨嫌弃你的幼稚和龟毛，可眼睛却在笑着，好像你给她添了天大的麻烦她也能拍手解决掉，只是不免要挤兑你一番才行。

活色生香？活色生香。

方锐后来反思过，他发现其实自己从那时候就知道，楚云秀在他这里和“前辈”这个身份天生就毫不相关，毕竟横看竖看，怎么看她都该首先是个好看的姑娘才对。

漂亮姐姐啊！

不仅古道热肠、仗义援手，她还仔细看过我的比赛！

方锐心里满怀着陌生又异样的滋味，飘飘然，转过头悄悄看向身侧摘下帽子、整理头发的楚云秀。她拆掉了散乱的发髻，长发垂下来，打着曲折的卷儿落在耳侧和肩头。楚云秀伸手拢起，手腕折上那么一折，随手就给自己扎起了个马尾。

老实说，她这副自顾自整理羽毛、谁也懒得搭理的样子，这才同那个电梯里的菩萨姑娘以及电视上不争不抢却选了个男角色的烟雨女选手相似了起来。方锐回想着刚才两人在狭暗电梯厢里争论时楚云秀的万般鲜活，再看看酒店明亮灯光下的这人，奇妙的温度差令他生出无穷地探索欲。方锐眨巴眨巴眼睛看过去，筹谋了半天，选了个自认为最合适的话题抛过去说。

“前辈，”他故意选了个安全词卖乖道，“来我们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烟雨订的酒店可不是这一家。

他自以为话题抛得漂亮，可偏偏楚云秀听到这话，自顾自整理的举动倏然停了那么一下。她双手从马尾上放下来，转头看向方锐，眼神中莫名升腾又交战起某种情绪。那两股念头对她来说不知是有着怎样的分量，麻绳一般拧成一股又绞了在一起，盘根错节、勒进皮肉，渗出亮晶晶的组织液。

疼痛，却又远算不上是道伤口。

“哦，对。”楚云秀轻声说，“我记错了酒店。”

纸片封住堤坝之漏，另一侧的咸涩海水舔舐在纸片背后，刮下一层又一层的纸屑细绒。

“这里是你们呼啸住的酒店？”楚云秀笑了一下，“那我可能是把路记反了。”

这理由听上去太过敷衍，可她轻笑着自嘲起来的时候，你实在无法再去质疑劳什子的合理性。你只想问问她怎么了，需要帮忙吗？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又或者干脆顺着她的话往下逗逗她也行。例如方锐就在想，记不住路也没关系，反正我现在刚好有空，可以随时送您起驾回烟雨！

大聪明这样想着，却没好意思把这话在第一次见面的女前辈面前荒唐说出口，于是最后他也只是轻松地笑了起来，但却莫名让人生出一种被大型犬拱了手心的错觉。

楚云秀想，方锐此人怕不是天生就有招人喜欢的这个本事。

也不错。很不错。

有个这样的人待在他身边会变得很好。

今晚要是能知道这个也不错。

“前辈，为表真诚，我请你吃个夜宵？”方锐斗胆建议。共同的这一场离奇经历和楚云秀表现出的温度差令方锐生出了一种微妙的亲近感和好奇心，他不能将之具体描述，但却本能地知道，如果两人今天就这样在这里一拍两散，楚云秀对他那点稍许特别的、微薄的温度差也许就会在这一夜之内消散个干净。

当过特别的那个人，谁还想再做回芸芸众生。

可偏偏她却说算了吧。

“明天还有比赛，”楚云秀有点提不起干劲地说道，“赛场上见吧。”

她懒洋洋地，像是忽然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只待打一个哈欠就飘然离场，走出今夜这栋她本就不应该出现的大楼，吝啬地带离自己的余温。

楚云秀在某个瞬间放弃了什么决定，可转身路过方锐的时候，看到他的脸，却似乎还是有点不甘心。于是略微挣扎了一下后，她忽然摘下了自己的棒球帽递给他。

“好心人，帮个忙。”楚云秀捏着帽檐的指尖微微泛白，“这个先放你这里，明天带来还给我。”

“啊？”方锐拿着那顶帽子，满脸的不明所以。

“啊什么啊？”楚云秀一瞪眼，“走回去风大，帮我拿着。”

她耍起脾气来十分的无理取闹，就好像今晚她走错了酒店全都是方锐的错一样。而方锐呢？一脸“我真是受尽了前辈给的委屈”，接下棒球帽，可心里却还有点高兴，于是脸上便更挂不住苦相了。见楚云秀说完话就大步流星地要走向楼梯间，他顾不上察觉和体会这点开心，连忙就把棒球帽随手扣在了自己的脑门上，追上去问前辈前辈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去吗？

听见这话，楚云秀在楼梯间门口回过头，在今晚最后一次看向方锐。

酒店的水晶灯璀璨闪亮，与浮动的荧光孢子相比，尽像是太阳。楚云秀就在这夜晚的朗日中看见方锐扣着自己的棒球帽，帽檐是下一张藏不住事情的年轻脸庞，沾沾自喜却还面露遗憾，远比在狭暗的电梯间里看起来要更加顺眼，也更加天真些，一看就还不知人间多少疾苦险恶在前头等着，于是这才百般澄明。

她其实挺喜欢这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后辈，甚至有预感，他们会要再见上往后许多年。

挺好的，那前辈今天好人做到底，就给你上一堂生动的战术实践课好了。楚云秀心里有一种坏人做尽的快感，却不敢细品，怕舌根尝到苦涩后，自己会心软，会和某个谁一样优柔寡断，把感情消磨成温吞和说不明白到底掺杂了多少不甘心的执着。

楚云秀不是察觉不到方锐对她的好感。

但她不过是一尊泥沙捏成的泥菩萨，又不情愿在江心的莲花座上宝相庄严、普度众生，她满心只想着用泥沙之身淌过江水，去见另一个人。

让他来拯救她。

谁不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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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言看着方锐犹如梦游一般回了房间，端着茶杯站在原地开口就严肃问大赛在即，他这又是去哪儿野了一圈，竟然电话也不接。

“困在电梯里了。”方锐坐在沙发上，双臂放在膝盖上又托着脸说，“猜猜和谁一起？”

林敬言看着他这幅中了邪的样子没说话，喝了口茶水压压惊才道：“楚云秀来了？给你灌了迷魂汤，叫你提早投敌？”他看了一眼方锐头上那帽子。

“那多没有职业道德啊。”方锐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知道的啊！”他一蹦三尺高，快语连珠地问：“楚云秀告诉你了？”

“没有，”林敬言吹开茶叶，“但她果然给你灌汤了？”

他这副样子慢吞吞的，和场上技巧大开大合的唐三打截然不同。方锐盯了他半天，最终也没看出什么，于是偃旗息鼓，重又坐了回去。

“没有汤，哪儿来的汤，连宵夜都没有。”方锐叹气，“只是让我帮个忙，说要去吹风，让我把帽子带回来，明天再还给她。”

赭石一般的浑浊茶汤晃出一圈涟漪。

方锐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两人在电梯里发生的趣事，结果却不知怎的，还没说上两句就忽然被人把他的帽子给摘了去。

“哎！”方锐张牙舞爪。

林敬言没搭理他，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拿着帽子。转过身，蓝白色的队服在酒店昏黄的光下竟显得有些暧昧不清。

“好，我知道了。”

他用食指勾着棒球帽的绑带说。

泥菩萨，谁又不是个难渡江去的泥菩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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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烤的目录】

但凡邱戴那篇能留条裤子，我可能也就摆烂了……但评论区刺激得我赶紧跳起来通宵写了一篇。写完时是发表当天中午，我一边写一边聚会麻木啃肉。写完之后根本不记得写什么了，交上去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林楚，结果后来发现自己写了方楚……那就方楚吧。

其实这篇最开始和fufu果果聊的时候，核心是：少年人自以为是的心动。

后来写到最后就莫名变成了：大家都是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_(:3」∠)_这篇原本的梗概我是很喜欢的，但是限制于各种条件吧，成品读到最后会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原文评论中我假冒路人评论说不知道后面的故事是怎么样的确是发自真心……我也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愣住。

然后这次大逃猜真的真的真的很开心！首先是参与活动的过程特别快乐，认识了红豆老师（呜呜那篇叶橙真的好棒），加深了朋友间的默契（暮汐的刀很疼、兔梨的表情包越发相似、我的狙击枪也很稳定），结束之后还和方得老师、银角角在其他墙头上重逢，而且后续的后续、最意料之外的后续！我居然和柳柳意外认了亲！正策划暑假面基打卡一系列的事！昨天临睡前还在和柳柳说晚上能睡个好觉，实际上的我：（凌晨一点半）我运气可真好！

_(┐「ε:)_❤开年幸福感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