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烨

情书三行

CP 王乔 

by  将烨

短篇一发完结，校园向HE情书吃醋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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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杰希比乔一帆高两个年级，因为选修课相同的原因总是坐在一起，大家都说这哥俩感情真好啊，王杰希和乔一帆对此均不置可否。

两家是十几年的邻居了，打出生那会儿就经常串门。乔一帆比王杰希要矮七厘米，入学的时候一帆妈妈拉着王杰希说：杰希啊，麻烦你照顾一帆了。王杰希认真地看了看麻糬似的乔一帆又看了看一帆妈妈，点头说好，结果这么一照顾就是十几年。

最开始那时候刚刚上幼稚园，王杰希生得好看，乔一帆还是个小团子。大团子拉着小团子进园，萌倒了不少老师。后来上小学，王杰希长开了些，眉眼介于少年和孩童之间又帅又萌；乔一帆依旧是个团子，少年牵着一只团子，圈了很多家长粉。再后来上了初中，王杰希的身高飞涨，是不少少女的梦中情人；乔一帆身高涨了一点，脸蛋上的肉少了，却还带着一点婴儿肥，依旧像个麻糬团子。

再后来就进了高中。

高三的王杰希，身形挺拔、成绩优异，是学校的学生会会长。

高一的乔一帆，身高170，处于发育期，个性有些胆小、透明，依旧没有逃离“球”相关的形容词。

两个人差距甚远，

“差太多了……大神和小透明……连类型都南辕北辙，多亏你们两家是世交邻里，不然你哪里能认识这样的人啊！是吧，一帆？”

这样的话已经听到麻木，乔一帆装傻充愣地笑，等这个话题过去。

不在意吗？

怎么可能？

可是能怎么办呢？

乔一帆真的很努力了，可是还是追不上……王杰希那些似乎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他当然也想学着做并已经有所涉猎了……可为了和他保持一直在一个学校，他从小到大所有的时间几乎都花在学习上，根本没有时间对那些领域进行深究。

回过神时他发觉，两人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原来亲昵地牵着手去幼儿园的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话可说。

放学时的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都格外的长，孤零零的两道影子中隔了巨大的空隙，像是永远填不满的巨嘴，无论什么努力都是泥牛入海。

有些人似乎就是天之骄子，做什么都倍受命运青睐。

王杰希就是这种人，从小到大什么都是最好的，成绩、兴趣……就连情书都是收得最多的。

很多女孩子知道他们的渊源后都经常借乔一帆之手向王杰希递情书。

乔一帆性格软，再加上学校里的女生都是天之骄女，一个比一个强势，他根本拒绝不了。只得每次老老实实地拿着一包情书给王杰希送过去。此后的日子里那些情书就不见消息了，不少女孩子都过来质疑乔一帆有没有送到，他好心地挨个解释，却不免被有些人记恨住了。

其实王杰希倒也没为难乔一帆，每次接过情书，说声谢谢就走，也不做多余解释。留下小团子一个人，问也不是，问说也不是。最后只能怂着肩膀回家。

于是那天王杰希回家时，没等到乔一帆。

后来晚上吃饭时王杰希才知道，乔一帆被几个男生推下了楼梯，所幸并无大碍，只是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幸亏一帆爸爸觉得时间不对，立即去学校找了，不然一帆还在路上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呢……”

王杰希一怔。

“说好要照顾一帆，你怎么做的？居然自己回来了。”王杰希的妈妈话中带着责备，“晚上带些东西去看望一下。”

“好。”

他木着脸应了，吃着可口的饭菜，却突然味同嚼蜡。

乔一帆不是个惹事的人，就算存在感低薄，有些懦弱，可从也不是阴沉的性格，不会惹人讨厌。

他发了个短信给住校的学生会副会长。

“帮我查查……”

副会长的效率很高，没多大一会儿就把事情的原委发了过来，连带着走廊里的视频。

王杰希扫了一眼事情的原委，立刻火大得不行。

几个男生的解释是打闹时不小心把乔一帆推下了楼梯，不过并没看到，可副会长从学生那里搜集来的真正原因却是几个给王杰希写过情书的姑娘认为乔一帆扣下了情书，因此记恨上了他，这才找了这几个平日里素来总是闯祸的男生闹了这么一出，虽然推下楼梯确是个意外。

王杰希脸色阴沉得能冻住河湖里的水，气场变得极为可怖。

他又点开了那段视频。

视频里，男生们看上去的确是在打闹中不小心撞到了乔一帆，这才把他推下了楼。但乔一帆摔倒楼下的时候，明显有过呼救，如果这三个男生没有失聪的话，应当听得见。可他们却说说笑笑地走了，明显有意而为。

视频是无声的，王杰希反复看了多次。

从乔一帆毫无防备地走，到被推下楼的惊慌失措与恐惧，以及最后摔下楼的之后咬着牙关扶着墙站起来……王杰希闭了闭眼睛，似是不忍再看。

他本以为照着乔一帆那个性子，连哭出来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可他只是咬牙站了起来，扶着墙，一口一口倒腾着气儿，慢慢往校门外走。一路磕磕绊绊又跌跌撞撞。

王杰希随后神经质一样又看了几遍。 

心脏一遍比一遍疼，乔一帆的慌乱和痛苦都一帧帧地刻在他心上，他像自虐一样反复看着，直到变得麻木，再也忘不了。

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乔一帆疼得难受的模样，他一个人坐在楼梯拐角处很久，连动都动不了，有好几次试图起身都又摔了回去，然后又得积攒好一段时间的力气。每当那个时候他就四处张望，眼神带着点希冀，像是在等王杰希来帮他。

可王杰希那个时候仅仅是在校门前百无聊赖地站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他没有想那么多，以为是乔一帆先走了。

两人其实也没有多牢固的约定：一定要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什么的，有时候王杰希有事，乔一帆也会自己知情知趣地一个人回去。

所以他当时也没多想，日头斜了、天色昏黄，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也就先走了。

他怎么可能想到，在他转身的时候，乔一帆正一个人苦苦挣扎着起身，步履蹒跚地往外走？

连找个人帮他都做不到……

他一瘸一拐地走回家，花了多大的力气？疼得厉害吗？

王杰希不敢想，光是看到他摔下去的画面，他都心疼得受不了。

他攥紧了拳头。

“一帆，杰希来看你了。”乔妈妈笑着把王杰希推了进去，“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们切水果。”

门关上了，坐在床上的乔一帆似乎没反应过来，看着王杰希站在那里，他手足无措地说了声“坐”。结果看来看去，能坐的地方都摆满了药品和绷带。

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药水味，王杰希面色阴郁地看了一周之后，索性坐到了乔一帆的床上。

乔一帆穿的帽衫让他显得很是幼齿，他下身穿了一条短裤，露出笔直的一双腿，膝盖和脚踝上缠上了绷带。上面有的地方却青青紫紫，甚至还带着血痕……王杰希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却见乔一帆大幅度地一缩。

他眼中的怒意更盛，几乎要灼伤了人一样可怖。

“疼？”王杰希哑着嗓子问。

乔一帆赶忙摇摇头，他刚才其实是太紧张了，倒真不觉得伤口有多疼。

“骗人。”王杰希垂下眼帘，两只温度略高的手掌托起他的伤处轻轻地按揉起来。

乔一帆傻了眼，任由着王杰希一双手从脚背揉捏到大腿根儿，力度恰到好处，微微地疼痛过后是闲适的酥麻。

他想王杰希今天是怎么了？哪里来的闲情雅致照顾他呢？

他瞄了一眼，却立即被对方眼里的狠色吓得打了个激灵。

乔一帆抿了抿嘴，“你生气了？”

乔一帆的直觉很准，就是那种小动物天生规避危险的直觉。

王杰希抬头看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他第一次那么直白地看着乔一帆，吓得乔一帆一下子僵了起来。

“放松。”王杰希低头安抚性地揉了揉，见他还不放松，恶意渐起，突然在乔一帆大腿根挠了一下。乔一帆浑身一颤，倒是绷得更紧了。他下意识地就想把腿缩回来，可脚踝还握在那人手里，这么一缩倒是把自己拉到了王杰希面前。

疼……

乔一帆没坐稳，伸手抓了一下王杰希的手臂。

常年运动的原因，王杰希胳膊硬实得很，不像乔一帆的，虽然也有点小肌肉，却还是松松软软的。

王杰希看着他这副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乔一帆乖巧地看过去，见王杰希心情似是好了，心下不免松了一口气。

王杰希生气的样子他是见识过的，那样子连教导主任都不免有些怕，更别提乔一帆这种小孩了。

可王杰希几乎没有跟乔一帆发过火。

小孩很乖巧，最多也只是闷不作响，算不得什么让人心烦的事。

唯独进入青春期以后，有一段时间让王杰希大为火光。

男孩子，再怎么稳重，也是热血的，何况王杰希这种人，面上自持是三好学生，背地里胆大妄为，跳墙逃课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亏得他生得一副正人君子、冷静稳重的样子，成绩也相当拔尖，不然王家父母才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由着他胡闹。

那个时候王杰希就觉得自己不对劲了，横竖没有看得上的女孩子就算了，看着护着的小团子越来越顺眼是怎么回事？甚至在某些夜晚，那些不可告人、最隐秘的时候……王杰希面色庄重肃穆，灵活的手指间，一杆笔转得飞快。

最痛苦的莫过于脑补到乔一帆清澈的眼神的时候，那一瞬间负罪感滔天，他对自己那些很是不堪的思想感到格外的羞愧……和憋屈。

他一掌把笔扣在了桌面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王杰希按了按鼻梁，头一次觉得世间有些问题，真是无解。

接下来的日子王杰希每天都十分烦躁，尽管面色八风不动，可实际上把乔一帆吃了的心都有了，可那家伙真的毫无自觉，不吭不响的任着他上下其手……于是他一边生气一边继续不动声色地欺负，越来越过分，可乔一帆也只是静静地受着，气得王杰希心里都郁结了。

最过分的时候，他干脆把乔一帆欺负得哭了出来。

那时候乔一帆伏在他怀里一颤一颤地，赤裸的腿绞在一起，夹住他的手，细腻的触感和隐秘的感觉让人难以自持，有浓白的浊色缓缓流淌出来，沾湿了床单。他把头埋在王杰希肩膀上，大口喘气，尾音尽是无端的情色。对比之下，王杰希简直像个宝相庄严的菩萨。

可王杰希看着手里的狼藉和抱着他的乔一帆，沉默片刻，还是叹了口气。

那之后他就有意疏远、躲开了乔一帆，谁知看着乔一帆团团转着找他、找到之后跟在他后面想叫又不敢叫的样子，最心疼的还是自己。

算了算了……他走出来摸了摸乔一帆的小脑袋瓜。

“回家吧。”

“好。”

逃不过、挣不开，那就好好地保护起来吧。

——结果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抱歉。”王杰希忽然说。

乔一帆觉得这句抱歉可真是突如其来，无凭无据。

不过想了半天，他觉得还是受着比较好，王杰希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做事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假如他觉得错了……那就是了，别反驳。

乔一帆转了转眼睛，没说话，算是应了下来。

王杰希居然觉得很是满意，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明天先别去学校了……”

“啊？我没事儿，这点伤，我……”

“我说别去。”

“……”

乔一帆蔫了。

这么多年听王杰希的话似乎成了一件很本能的事。

他那种气场很难让人反驳什么，他就是乔一帆的权威，没人能劝得动他。

乔一帆第二天没去上学。

第三天去的时候，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后来才知道，乔一帆不在的那天，发生了不少事。

比如那天校长的假发不翼而飞了导致他在学校里大发雷霆，又比如那几个推倒他的男生刚好在学校里滋事被校长瞧见了，再比如王杰希把手里的情书一封封退了回去，上面都工整地写了“谢谢”两个字。所有的信都是安安静静地送回去的，躺在主人们的桌膛里，信封完好，没有拆开的痕迹。

不少女孩子拿着信都傻了眼。

连乔一帆都目瞪口呆。

简单粗暴、毫无逻辑……这是王杰希的风格？好吧，其实就连乔一帆都摸不透王杰希的思路。只是他觉得，王杰希怎么说也会更加的……嗯……委婉一些……吧？

可是……

“噗呲。”他忽然笑了出来。

怎么办……这样的王杰希……

真的是很好很好啊。

这事儿也就算这么过去了，打这以后，乔一帆倒是再也没收到过送给王杰希的情书。

后来乔一帆也长高了，一米七的个子，虽然还不及王杰希，却也是个俊秀的少年。下巴尖尖的，见人的时候总是笑得羞涩，很是讨人喜欢。

高一刚入学的时候，王杰希亲自来送他，陪着他转过了学校的边边角角。

自此学校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不少女生又活络起了心思。

“我说你们啊，想送情书的就算了吧。”

“啊？”女生们都很是失望。

“一看就不是初高连读的，来来来，我给你讲……”

虽然王杰希的本意其实不是这个，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宣示主权，大概类似于皇上带着后妃巡视广袤河山……但不管怎么说，额外效果总是好的。

他也高三了，没时间总是跑到高一楼护着乔一帆。

他们差了两个年级，初中、高中那就是两个世界。他们又都不是什么善谈的人，有时候上学、回家连个话题都没有，一路无言。王杰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好以这样幼稚的的方式宣示一下主权，拖延时间，容他想想方法拉近距离。

事情发生转折的那天大约是寒假前不久。

假前最后一次考试刚结束，乔一帆就被班上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拉了出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女生就把他拉到了天台上，眼含威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说了一句“好自为之”就跑了。

天台空荡荡的，乔一帆一头雾水地站在那儿吹风。

不多时，从楼梯间走过来一只小白兔似的女生，小小软软，看起来很是可爱。

“你好……”女生偷看了一眼乔一帆之后，立即低下头，脸蛋红红的。

乔一帆心说不好有诈，莫非又是个给王杰希送情书的？他脸色变了变，不自觉地沮丧下来，心想这人桃花真多，没完没了、没了没完……全天下仿佛都是他的情敌。

而全天下，比他优秀的人多了去了……他真的能追上王杰希吗？

他这么一沮丧、一低头，整个人又嘟成了一个团子。

“额，”女孩子纠结了半天，最终递出了一个白色的信封，“乔一帆，我喜欢你！”

“嗯……欸？！”

王杰希背着书包在高一教学楼门口左等右等也没等来人。想起过去那次，心猛地一下被揪紧了，他抬腿就往里面走。

结果正要上楼梯，就看着乔一帆从楼上走了下来。

“一帆？”

乔一帆一惊，站在缓步台上往下看。

乔一帆也不是原来的团子脸了，高中进入发育期之后，小团子的身形抽条了似地涨了起来。原来圆鼓鼓的小脸变尖了，身上每一处线条都变得清晰圆融，眉眼也展开了不少，朗朗的少年模样很是清秀好看。不知不觉间，原来他的小团子也长大了。

他站在缓步台上低头看人的时候，脸颊绯红，老土的黑色校服在他身上莫名穿出了清秀的感觉，那种干净的气质，是王杰希一直迷恋的。

这个人一直是他的。

一直都会是。

“一帆。”王杰希伸手，“过来，回家了。”

“嗯。”乔一帆抿嘴一笑，眼睛里漾出好看的光，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

那笑容很是羞涩，加上绯红的脸颊，他整个人看起来……

“今天有什么好事吗？”王杰希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啊？”乔一帆一怔，站在第二个台阶上不动了，他有点慌乱，偏过头不去看王杰希的眼睛，“没什么啊……”

那一声延绵至终，好听得不像话，是情窦初开的人专属的语调，有悠然的暧昧和浪漫。他侧过头，避开王杰希的视线，却藏匿不住欣喜。

王杰希的目光冷了下来，连着声音也冷了：“天黑了。”

他转头向外走，根本不顾乔一帆是否跟了上来。

相处十几年，王杰希不是傻子。乔一帆不擅长撒谎，他那副样子王杰希看过不少次，多是忽悠老师以此让王杰希能正大光明逃课。

今天倒是对着他了。

余晖沉落，王杰希眼里的温情倏然退去，幽深得可怖。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路无言。

乔一帆的那点兴奋劲儿很快就退去了，眼前的那个人比谁都重要，被告白的事情顶多能让他开心那么一会儿。他就像是个王杰希的小雷达一样，现在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王杰希不开心了，心思就又全都回到了王杰希身上。

若是以往，乔一帆说不定就忐忑上多久来想尽办法讨好王杰希了，可今天不一样，那个女孩的告白，让他忽然有了自信。

女孩的告白言辞把乔一帆身上的美好一一用言语表达出来了，乔一帆受宠若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某个人眼里原来是这样的，他的那些不自信和怯懦，在其他人眼里变成了谦逊、优雅、得礼……乔一帆听着女孩滔滔不绝的表白，脸色涨得通红。

“谢谢你！”乔一帆赶紧打断了女孩，“真的……非常感谢！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不想耽误这个女孩的喜欢，喜欢一个人的感觉那么宝贵，不该分给他这样的人。

女孩一下哑了声，眼圈变红。

“你有喜欢的人了？”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乔一帆想起了自己，看着她，他忽然间就知道了一直以来自己在王杰希面前是个什么样子了。

“是啊……”乔一帆眉眼低垂，心底酿出酸涩的情绪，“跟你一样，我也是单恋。”

“咦？”

“我很没自信，你说的那些谦逊什么的，其实只是因为我太胆小了……”他倒豆子似的把女孩眼中的自己批判了一顿，惊得女孩目瞪口呆。

“我没有那么好，你都误会了。”他无奈地笑，“我胆子很小，有点自卑，很多时候不说话，都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没有！你不是这样的！”女孩急着分辨，“在我，不，在所有人眼里，你真的很好！特别好！”她的话声越来越小，眼睛也逐渐失去了光彩，像是活力都被抽干殆尽，只余留了副空壳子：“可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啊……”

“是啊。”

“我像个小丑似的……”她擦了擦眼睛。

“没有！真的没有！我真的很感谢你。”乔一帆轻声说，“我从来不知道，我在别人眼里会是这样的。”

汇集所有的美好，到了不真实的境地，却依然有人义无反顾地相信并喜欢上这样的我。

让我觉得……稍微有点劲头和自信了。

好像离他更近了一点。

事情想得入迷，乔一帆一个没注意，绊了个跟头。

这一下彻底把他摔醒了，呲牙咧嘴地坐在地上，手心被柏油马路磨破了皮，借清冷的路灯照着看了看，稍稍出了点血。他想好在这里没什么人走，这副糗样也不至于被人看到，叹了口气，乔一帆拍拍手就想站起来。

前面的王杰希听到一声响，立即回头，看到乔一帆坐在地上，脑子一空白，什么气也不生了，立刻跑了过去。

“没事吧！”他紧张地搂住乔一帆，看到他手心里的伤口，瞬间黑了脸，半是自责、半是心疼地训起了人：“多大了走路还摔？”

乔一帆眨巴眨巴眼，没吱声。

“去我家先消消毒。”王杰希皱眉，把那一双稍显秀气的手护在掌心里。

“你不生气啦？”乔一帆打量了两下，忽然笑眯眯地问。

王杰希想，自己是接还是不接这话呢？

“起来，回家了。”故意岔过话题，他护着乔一帆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乔一帆心里美滋滋的。 

有白色的信封从口袋里落了下来。

“哎！”乔一帆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王杰希俯身拾起了信封。

封面雪白，上面有娟秀的字体写着“乔一帆，我喜欢你。”还附带着日期。

一时间，乔一帆哑口无言，脑子里混乱成了一团浆糊。

王杰希倒是还算镇定，盯着看了半天之后，很有风度的把信封还了回去。

“这就是你刚才一直想着的事情？”王杰希看着他，面色平静，气场冷肃得却像是街道上无休止的寒风。

乔一帆没接话，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乔一帆。”王杰希看着他，挫败地一笑，半晌无言。

原来那副令他心动的样子果真是因为另一个人，与他无关……那么他点心动究竟算什么呢？

王杰希很少有这种感觉，他一直都是同龄人里最拔尖的一个，事事顺遂谈不上，但起码在这个年纪里，他想要做什么事的话，很少有做不成的。

本以为乔一帆就是最大的难题，他用尽了浑身解数去攻克。

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留下。

他早早地占有了这个人，却没能留得住他。

“回家吧。”王杰希沙哑着嗓子，揉了揉乔一帆的脑袋。

乔一帆那一瞬间头脑转的飞快，王杰希的样子和天台的对话在他脑子里高速地闪过，也不知道是哪个窍门忽然通了，他忽然拉住了王杰希。

“我……”他眨巴眨巴眼，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乔一帆的体温比常人低一些，手脚常年都是凉的，冬天里王杰希会把自己的手套戴一会儿再换给他，就是因为这个。今天乔一帆没有戴手套，手冷得像是冰块，可他握住王杰希的手的时候却硬生生得打了个哆嗦，那只手比他的更加冷一些，汗水涔涔。那种僵硬的力度，是再明显不过地拒绝。

乔一帆的鼻子忽然一下就酸了。

“哥……我刚考完试，就被拉到天台上去了。我事先不知道……”脏兮兮的小手揉了揉鼻子，“她说她喜欢我……”

那只手又僵硬了很多

“我没答应，我有喜欢的人了……”乔一帆用力攥住那只想抽走的手，心里一片委屈，看着王杰希这副拒绝的样子，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了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咬咬牙，声音变得坚定了不少。

乔一帆就是这么个人，你对他温柔，他就会变得更加柔软、亲昵；可若是放他一个人，他又活得比谁都坚强。

“哥……”

他鼻子酸酸的，心跳如鼓擂般可怖地跳动。他不知道迈出这一步是不是正确的，那些话成年累月在他的喉头跳跃鼓动，这一瞬间几乎要抑制不住，脱口而出。

——可是太害怕了……

他会怎么看他呢？他会觉得他是怪异的吗？

王杰希的前途那么光明，会愿意跟这样的乔一帆一起顶着压力，颠倒整个世界吗？

——乔一帆没有信心。

他害怕王杰希用看异类的眼光看着他，也害怕别人用看异类的眼光看着王杰希。

——他舍不得。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王杰希就是他最大的保护了，那种强大，他本以为能有一辈子那么长。

可那一瞬间，王杰希铁了心的态度又让他感觉害怕，就好像……就好像如果他不说出口，他就不只是被当作异类看待了，他会失去王杰希，永远永远。

比起被糟糕的对待，乔一帆更害怕的是后者。

“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很坚定，尾音却越来越小，逸散在风中，只有那么几丝几缕飘进了王杰希的耳朵里。

王杰希僵了一下，倏尔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

乔一帆低着头，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滴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虎口被灼烫。

说出来了啊……

可那一瞬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反而被更大的恐惧包裹住了，扯不断的窒息感浓稠粘腻地堵住他的七窍，他害怕得想哭。

乔一帆不敢松开手，尽管手心里的伤口上还有灰石，磨得他很疼，可这么一松开仿佛就会分隔天涯海角，自此之后便再也碰不到他了。

风声像是叹息一样吹过空荡荡的街道，不知在感慨些什么。

我喜欢你，从青梅竹马……到相濡以沫的这么些年。

王杰希根本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乔一帆……喜欢他？喜欢的是他？！

“我拒绝了那个女孩……我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说的是他王杰希？！

王杰希打了个寒战，一瞬间清醒了过来，手上冰凉的液体被寒风一吹，竟然有些暖意。他转过身子看乔一帆，却看小孩怔愣愣地揉了揉眼睛。

“一帆。”王杰希哑着嗓子，“别骗我。”

别骗我，不要骗我，你不知道你这句话分量有多重，能扶摇直上，也能将我于高空砸入地狱。

乔一帆看着他，嗓子也哑着，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我没有……”他的嘴唇颤抖着，白皙的脸蛋上眼圈和鼻头都红彤彤的。

“我没有！”他又重重地说了一次。

这样啊……王杰希松了口气，再也抑制不住，抓住乔一帆的手，便把他拉入了更深更黑暗的一条小巷子里。

“可别后悔啊……”他沉着嗓子说完，把乔一帆推在了黑沉沉的墙上。

亲吻盖了下来，凶狠和情感的潮涌都可怖地涌动在气息吞吐和唇齿间，乔一帆被这阵仗吓傻了眼。仿佛这么多年压抑感情最狠的人，是王杰希一样。

他软了身子，不自觉地闷哼出声，手臂攀着王杰希的肩膀，像是揽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来拯救我吧，来救赎我吧……或者我们一起沉入黑暗，再逃不开也挣不脱好了。

一吻终了，他们的气息都不稳。

“一帆……”王杰希放开了他，转而用自己的唇舌去描绘乔一帆的脸。唇下的脸颊温度稍凉，王杰希按着他的后脑勺，扣入了自己最温暖的颈窝里。

乔一帆的嘴唇蓦然触上那片皮肤，脸一下红了，慌张得不知怎么办才好。那声“一帆”通过喉咙震动在他耳侧，深情入耳，不胜缠绵。

“一帆……”

“嗯？”

王杰希忽然笑了笑，性感极了：“没什么，只是觉得能这么正大光明地抱着你……我已经等很久了。”

乔一帆愣住了，挣扎着想抬头。

“别动。”他笑着，“再抱一会儿。”

王杰希说话从来没有这么温情，他一直强大和理智得有些不近人情，可你扒开那层理智的外表，底下的王杰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感情派。

乔一帆一直没看懂他，这世界上也没谁看得懂。

所幸时间还长。

“一帆……以后想什么，记得都告诉我。”他低低的说，“我想知道。”

我想知道，都想知道，有关你的一切，我想独有、独占直至永远和以后。

“嗯……”乔一帆用力地搂住王杰希。

小巷幽暗，可转瞬间，明月东升而起，照亮了里面相拥依偎的情人们。

他们轻声笑着或者回答着什么问题，声音和感情一样轻盈且缠绵。

照亮了又如何呢？除了清冷的月光和寒风，这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六月，高三的学生们回学校的最后一次疯狂同时点燃了学弟学妹们的热情，他们迎接他们，就像是在迎接从战场上凯旋而归的英雄。

不少老师被学生们抬起来抛举，笑闹声汇聚在学校里，流淌成汪洋大海。

高二与高三的学生相熟的多，走廊里到处都是三三两两成群的学弟学妹们向这群逃离了苦海的家伙们取经。平常再没正形的家伙，今天也都有了学长的样子，翻家底一般把自己有用没用的经验都说了一通；书呆子们似乎也真正放松了下来，摘掉眼镜、放下书包，回到母校再走一走，这才发现曾经待了三年的地方除了图书馆之外原来还有这么多景色。

可惜只有这一夏了，错过的春秋冬雪，都是以后别人的事了。

老师们看着学生们意气风发的站在他们面前，脑子里想起来的不是这帮家伙如何的努力求学，最多的倒是他们调皮捣蛋的日子。原来一转眼他们已经这么高了啊，明年旧教室里的讲台上沾的还是他们这群人，可桌椅板凳上却不是原来的他们了。

又要再一次一个一个地记住新的名字、性格、成绩、特长、缺点……

老师们擦了擦眼睛。

在这个伤感的时刻，似乎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学生们抱着老师们把自己犯过的错、被他们知道或不知道的一件一件讲出来，求得他们最后一骂。不少老师都笑着表示我们知道，我们还在办公室里八卦过呢，学生们大为诧异。

“你们啊……总觉得我们是洪水猛兽。”教导主任笑呵呵的，“早恋啊、逃课啊……其实我们年轻的时候也都做过，拦着你们是怕你们耽误了前程，有时候其实看到你们那个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和蔼的邻家大叔，完全不像那个矫健的查课捕头。他的眼角折出了些许纹路，于是学生们这才恍然，才发现曾经一张张可敬可怕的脸原来在陪着他们奋战的时候都已经老了啊。

——总是离开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总是长大了才知道原来曾经。

不知从哪里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

不少人的嘴角慢慢地垂下，再看看教室、再看看黄昏、再看看只在夏季盛放的花、再看看这帮在书海里共同挣扎的战友们……终于，每个人都知道了，告别的季节真的来了。

这一战后天涯海角，哪里还能再齐聚？又要多久才能故人重逢？

——许是白发苍苍。

王杰希坐在不远处和校长聊天，他们在这片哭声里冷静地像是两个局外人一样。

“你们啊，一届又一届。”校长听着教导主任的话，叹了口气，“像韭菜似的。”

王杰希笑了笑。

“行了行了，我也不担心你不回来。”校长看着王杰希哼了哼，“你那小男朋友还在学校呢不是？叫什么来着……乔一帆？”

王杰希险些把一口热茶喷出去。

“咳、咳咳……咳……”

老头笑的奸诈。

“校长您……”王杰希脸色不是很好，他自以为瞒得滴水不漏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臭小子。”老头哼了哼，“你初中高中逃了多少课，我可一笔一笔记着呢。到了大学，不混个名堂出来，我就拆散你们俩。”他眨了眨眼睛，“你自以为瞒得好？得了吧，就你看那小子的眼神和那小子看你的眼神，谁也瞒不了。旁的我就不说了，在学校里接吻你也实在是胆儿肥……”

王杰希支住了额头，觉得自己恍若一个智障。

“你们这群孩子啊，都太有想法了……”老头叹了口气。

“您既然都知道，不反对吗？”王杰希好奇。

“反对？怎么不反对！俩男人能有什么好！”老头吹胡子瞪眼睛，“但反对有用吗！就你那个臭脾气！跟你爷爷一个德行！只能顺着毛捋！”

我怕逆着毛了你爷爷过来跟我动手！我就是个文职人员打不过那一身行走的腱子肉！

老头似是想起了往事，特别糟心地挥了挥手：“快去找你那小男朋友吧，那也是个好苗子，努力努力真说不定能跟你考到一所学校去。”

话已至此，王杰希也没有多待下去的理由了，他起身说了声再见，就慢慢地穿过人群向高一教学楼走过去。

路上有不少人认出了这个传奇的学生会长，或是羞涩地打个招呼，或是干脆道一声恭喜。

王杰希一一应了，难得挤出一些微笑。

走到高一教学楼的时候，路上渐渐地已经没人了。

学校笼罩在橙红色的夕阳里，蝉鸣声声带着亲切的感觉，一旁的葡萄藤伸展开碧绿的阔叶。

王杰希目光瞟向那儿，他的确是借着繁密的藤干遮掩把乔一帆压在这里亲了好多次，倒没想到真的被人看见了。

……还是校长。

算了算了……不能细想。

走廊里空荡荡的，显然高一的小孩们耐不住这种欢腾的场面，早早就跑出去了。

他顺着楼梯走到三楼，迎面就看到一个女孩匆匆忙忙地跑掉了。王杰希侧了侧身子，也没追究女孩跑得太快，差点撞了他的事儿。

倒是有点奇怪：这场景似曾相识……

缓慢踱步进三楼走廊，窗影和天光交替落在王杰希身上，让那张生来淡漠好看的脸蛋，也多了几分柔和的颜色。一间一间地走过，皮鞋扣在地面上的声音沉稳得让人不由得安下心来。

没过多一会儿，王杰希在教室门前停下来，视线从门上的玻璃向里探过去。

乔一帆一个人坐在教室的窗边，肥大的校服衬得他有些瘦弱。夏日的晚风吹起刘海，乔一帆低着头，额头到下颌的线条柔和地融在窗外的夕阳里，好看得不像话。

王杰希站在门边欣赏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乔一帆细白的手指有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个雪白的信封。乔一帆低头看着信封，似乎有些为难，漆黑湿润的眼睛不安地眨动。

联想刚才慌里慌张的女孩子……

王杰希一下黑了脸。

“乔一帆？”

“哎！”乔一帆忙回头，手里的信封都没来得及藏好。

王杰希伸手一把抽走信封，扫了几眼，拆都不拆就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也没想到……”乔一帆有些尴尬，这女孩子平常跟他也没什么交集，安安静静的，谁知道……

王杰希黑着脸。

“那个，你别生气……”乔一帆小心翼翼的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带着点讨好的语气，心里却是哭笑不得。

有距离就没有真相，以新的方式相处的这半年可算是让乔一帆意识到王杰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那些沉稳啊、冷静啊、成熟啊都是表面的，或者其实应该说，露出那一副样子的时候代表他对那些事情并不在意。

事实上王杰希这个人很是小肚鸡肠，和乔一帆聊天时听见他多提了哪个名字都要默默地记下来去打听打听，更不用说有哪些人对乔一帆有意思了——王杰希这个人连自己班同学都记不太清，倒是对哪些家伙对乔一帆图谋不轨、姓甚名谁、什么成绩之类的一清二楚。

……着实可怕。

不过今天他也算是马失前蹄了……噗。

王杰希看着乔一帆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憋不住似地笑了出来，脸色当即又黑了一层。

“乔一帆你……”王杰希措辞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只得越想越郁闷。

难得让王杰希吃瘪，这副样子还这么萌……乔一帆左看右看没有人，忽然捧住他的脸，踮起脚亲了上去。

晚风携着夏日里为数不多的凉气柔柔地吹过发丝、触碰脸颊。

最后一缕夕阳沉没过天际，白天的热度随之消逝，王杰希悄悄环住乔一帆的腰、扣住他的头，把他拉近了一些，他们靠在一起，像是在汲取彼此的热度。

唇齿相依，千言万语。

——不胜我对你的爱意。

“再亲下去……会出事儿吧？”乔一帆含含糊糊地在吻的间隙中笑。

你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王杰希暗暗地想，更用力了一些：“就算出事，也不会在这儿。”

难得吃到想吃的东西，就该是万事具备的条件下，找一个谁也打扰不了的时间地点，慢条斯理地享用，不是吗？

他轻轻咬了一下乔一帆，环紧了他的腰。

“噢……”乔一帆小声应了一下，热度从耳根蔓延，染红了整张秀气的小脸。

时间还早，我们来日方长。

我有情书三行写给你。

两小无猜。

相濡以沫。

之后的事我想听你说。

－－－－－－－－－－－－

完

PS：最后的三行情书是很早很早前从网上看来的，也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QAQ句子不是这么写的，但我记得意思大概是这个意思……（土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