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烨

这里将(Jiāng)烨(Yè) 亲友爱称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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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箱一定会回复,没有的话就是被lof吃了

普通大学生,开学即失踪

【邱戴】道阻且长

CP邱戴。


嘉世掌门杀胚师侄邱非X好帮人扯红线的小戴师叔。


古风欢乐向HE。


by将烨。


试试这对儿,不吃包退!副CP叶橙预警。


“车马悠悠。道阻且长。”




【老烤的目录】



——————————————————




1.

戴妍琦捡到邱非的那天是个寒风凛凛的冬日。


眼瞧着方才还张牙舞爪的青年这会儿压在自己身上昏死过去,戴妍琦愣了愣,拿开捂住她嘴巴的手,淡定地仰头喊:“师兄有人闯我闺房!”


她喊完这嗓子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结果三还没数完呢,门板就立时间就化为了飞灰。


肖时钦方学才等一干雷霆好汉提着榔头锤子大宝剑就冲了进来,十八般武器扛在手上,威风凛凛地站了一排——尽管算上后厨大师傅和账房先生他们也并没有十八个好汉,不过他们的气势远超要十八个人!


“哪个王八蛋胆敢在我雷霆造次?!”程泰抡了一圈八棱梅花亮银锤,险些把账房先生抡出去。


说实话,所有人都觉得顶多是什么小毛贼,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雷霆说大说小都是个名门正派,就算是唯一的幺妹戴妍琦那也是从小扎着马步长大的!


雷霆的师兄们很有自信——结果待他们看清楚之后,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雷霆最小的一个崽子——戴妍琦,仰倒在地上,身上盖了个男人——之所以说是盖,是因为眼前这家伙明显已经昏过去了,看上去和块破抹布差不多。



这哪里来的王八羔子敢在我雷霆造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吃我八棱梅花亮银锤/倚天剑/屠龙刀/小李飞镖/十八铜人!!!



“妍琦!没事吧!”肖时钦快步上前。

“没事没事,先别动手。”戴妍琦说着抹了一把脸——那小子刚刚撑在她上头,血珠顺着他额头滴落到脸上,有点痒。

“先别动手!”肖时钦向后嘱咐了一句。

雷霆毕竟就这么一个姑娘,打小就没人敢进她卧房。因此雷霆的汉子一激动顶多是把门震碎了,倒是没敢再进一步,都齐齐在门槛上站好,使出十八般定点动作,威武庄严。

肖时钦走过去把戴妍琦扶起来:“有哪儿伤到了吗”

“没有,这家伙伤得蛮重,把我压了一下,叫我不要出声,没做别的。”戴妍琦钻出来,又抹了一把脸,半蹲在肖时钦身边打量了一下:“刚才交手太突然,没看清,现在一看……”

肖时钦听她这语气一愣,再一打量,忍不住就赞叹戴妍琦观察力之敏锐。

那青年腰带上有个红色枫叶状的标志,若不细看,当真是瞧不出来的。

是嘉世的人……等等,邱非?!



肖时钦一怔,忽然舒了口气——这他娘的真是好险没听方学才的话把人剁了扔后山喂狼啊!



只是这口气还没等抒完呢,肖时钦就看见他家小师妹捧着脸说:

“现在一看,这人长得可真好看!”



预感不好的肖时钦:……

门口的十八好汉:……










2.

邱非醒来的时候,正是个午夜。

他动了动手指,觉得身子异常的乏累。

发生了什么?哦对了,那帮来找嘉世报旧仇的家伙把他逼进了林中毒瘴。雷霆给他的护身符残缺不全,邱非拼死才闯了进去,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闯进屋子里之后遇到了个女孩,极不礼貌地捂住了对方的嘴,还威胁了人家,最后仿佛还把人家姑娘扑倒了。


想到这儿,他有点愣,面皮儿就有点红。


邱非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年师父也说他戾气太重。尤其是当他精神到了绝境的情况下,整个人就像只受了伤的猫,见谁挠谁,恨不得一爪封喉。

师父说,像他这种人,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成了魔是人间灾祸,成了佛也是杀伐渡世。邱非当年还小,直截了当、理直气壮的说了一句听不懂,气得师父拿着烟杆子敲了敲他的脑袋瓜:“我的意思是你别太凶!”



——太凶不好找媳妇儿!



所以邱非长这么大,虽然凶,但确实是不曾对女孩子凶过的……虽说他也没见过什么女孩子就是了。

结果生死关头,原形毕露,他果然就是个杀胚,难怪师父总说……

邱非有些头疼,心想着这真是受伤了脑子不走路,眼下连自身安危都没个保证呢,还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只是还没等把眼睛睁开,就听见有个离他很近的声音说:“你醒了啊?”



——听声音是个女孩子,年纪应该不大,话尾声调向上昂着一小截儿,娇俏可人,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像邱非这种人天生就对杀意有敏感的察觉力,女孩的声音安宁平和还带着笑意,邱非没感到什么恶意,于是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洞开了,灯火摇摆不定,那双眼睛清正到让妖魔都不敢直视,像是在拷问着灵魂。

他眉峰一簇,蜡烛噼啪爆响一声,戴妍琦忍不住就四顾了一周,忽然无端觉得有股凉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不过她还是努力的静了静心气儿,忍着笑爬过去,撑在邱非上头,头发披散下来,阴森森地说:“你……害得我……好苦……我死得……好惨啊……”

邱非刚醒来脑子还不大清醒,乍一看这女鬼面色惨白、满脸是血,披头散发地撑在自己上头不过一尺的距离,嘴里还说着这样的话……邱非心里猛地一颤,强撑起残破的身子,攥住那女鬼的手腕。那女鬼看了一眼他,无动于衷的继续鬼哭鬼叫,邱非喘了口气,沉静了一刻,突然猛的发力,一下就掀翻了那没脑子的女鬼!

女鬼看上去有点愣,被摔下去之后呲牙咧嘴了的“哎呦”了两声,再一抬头,就正对上了邱非的眼睛,距离不过一尺。

那话说的没错,邱非受伤时确是像只猫,见谁挠谁,天生的杀胚。

他一手按住戴妍琦的手腕,一手掐在她脖子上,单膝顶着她小腹,戴妍琦确定,自己要再不赶紧示好,这人能分分钟叫她命丧爪下。


死也不能这么死啊!


戴妍琦认怂,向那人服软道:“我错了我错了!逗你玩的!我没死!活的活的!”

邱非的眼神很是凶利,戴妍琦心里叫苦不迭,只好颤巍巍伸出没被压制住的那只手,轻轻的、瑟缩的、讨好的去碰了碰邱非的脸颊。

邱非斜睨着那只干涸着血的手,也不知怎么,就没生气,任由她轻拍在了自己脸上,眼神不自觉的软乎了下来。

“你看,热的吧?”她看到邱非锋利的眉眼有一瞬间的松弛,忽然就放松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女孩的眼睛和他的不同,干净又明亮。烛火不大稳当,飘摇了一瞬,室内且就暗了一瞬,这一晃,那双眼睛便更鲜活了,盈着满满的、圆滑的光泽,笑一笑,便仿佛有什么要落下来了一样。

邱非下意识的把手从她喉间移开,像是怕被烫着了。



远非一个世界,不当有此交集。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眼睛却仍直直地瞧着她。

像是被什么大型的猫科动物盯上了,戴妍琦笑了笑道:“你好啊,我是雷霆的戴妍琦。”

女孩被压在他身下,黑发散乱了一床,她脸上都是干涸的血迹,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扭曲的图腾或是别的什么东西,颇有些恐怖。



邱非不答话,也不肯放手。

眼神很是纠结。










3.

突然,门开了。

低头端着药碗进来的肖时钦,回身关上门,再一转过去,刚想说话就咬了舌头。

怎的他离开熬了一会儿药,他家的小姑娘就又被这个混小子给扑倒了??


肖师兄面色黑沉:“干嘛呢!放开她!”


邱非一愣,利落地放开了手,退到了一旁去。戴妍琦咕噜一下坐起来,从旁边拿出早前备好的湿帕子,擦起了脸。


她脸上的血还是傍晚前邱非压倒她时滴在脸上的,当时用手抹开了也没注意,等她和师兄们安置好这人之后,戴妍琦瞥了一眼铜镜,一个没忍住,被自己吓到了。坏主意就是在这时候涌出来的,戴妍琦索性就盯着这张花脸照看邱非到了夜半,眼如铜铃,生怕错过了吓唬这人的最佳时机。


“这是干什么呢!”肖时钦黑着脸走过来,把药碗砸在桌上,药汤在碗里晃了晃,像是怕极了肖时钦,还真就没撒出来。


“我和他闹着玩呢!”戴妍琦笑嘻嘻的用那张帕子擦脸,擦完后扔进了脚下的火盆里,又拿了一张接着擦。


邱非正想着这姑娘脸上是抹了多少血就听戴妍琦说:“不好意思,你伤得太重,血流得太多,不过好歹是没浪费。”还能装神弄鬼吓一吓你!


邱非:……感情是我的血啊!


正说着,她擦完了最后一点,帕子一扔,跳下床,跑到肖时钦身后老老实实的站好。


邱非看着这一高一矮一对儿男女,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男人眼前带了单片的镜子,一双眼睛形状含蓄又温柔,此刻微微冷凝着面色,也不碍着这人周身儒雅温和的气质。那女孩也好看,打一看就知道是个古灵精怪的。大概是因为想吓唬他,这姑娘穿了一身白衣,素白寡淡,和她模样极不相称。


她适合那种新嫩的颜色,让人一看便想起夏花盛放、精彩盎然的时节。


“邱非?”肖时钦用食指扣了扣桌子,唤回了邱非的注意力。


邱非眼瞧着这男人,好一会儿,忽地收起了那身尖利,说了声:“是,肖前辈,叨扰了。”语气不卑不亢且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


果真是名门大派出来的子弟,年纪轻轻地,礼数却周到老练:邱非是后辈,若是太傲,怕是不妥;可若是太谦卑,双方都是掌门,又会输了身份。肖时钦分心想了想戴妍琦,想着自家丫头也算是自小就修习这些的,只是何时能像这小子一样稳当下来呢?


他有点愁。











4.

肖时钦听完邱非的遭遇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


先不说他被追杀这件事。


雷霆四周尽是毒瘴,有去无回,纵然邱非有雷霆所赠的护身符,那也是被毁的残缺不全的了。这小子也不知该是说一身孤勇还是干脆不要命,就这么直愣愣地闯了进来!若是死了可叫他雷霆这小门小户的怎么赔?


肖时钦头疼的要命,他想难怪嘉世这两年迅速壮大起来,掌门都尚且如此不要命,也不知手底下的人又该是何模样?


“嘉世就算再怎么缺人手,也不至于要你一个掌门来亲自取这批货吧?”肖时钦说这话的时候可就不是雷霆掌门了,而是以长辈的身份。


他同邱非那不着调的师父算是同一辈分的人,算来邱非应当喊他一声师叔。那时候武林中嘉世一家独大,门派间来来往往,肖时钦同邱非当年在嘉世也是有过几面之缘。于是如今他突然用长辈的语气说话,两人也不觉哪里不妥。


邱非说了一声“是”也就没再说别的了。


他嘴上是这么说了,可肖时钦肯定,他心里定不是那么想的。邱非说起自己受伤这件事时眼里没有什么情绪,肖时钦瞧着那伤都有些不寒而栗,他却可以说是无动于衷。


肖时钦叹口气,他想这孩子也算是破后而立,嘉世辉煌的终场倾塌后,还是邱非于残垣中勉力撑起了新嘉世。老实说,肖时钦都觉得,这孩子真够狠的。


“行了,多余的话留着以后说。那帮人下手狠辣,你伤得重,但所幸没伤到要害,你且先在这儿安心养两天,嘉世那边我安排人去回话。”肖时钦看着邱非把药喝完,起身就想往外走,却又看见了身后困的东倒西歪的戴妍琦,纠结了几下,还是回了头说:“这是我小师妹戴妍琦,虽然你们年龄相仿,不过也是长了你一辈。”


言外之意你小子放尊重点不要每次都压倒我家丫头!


戴妍琦本来昏昏欲睡呢,一听到自己长了一辈,立马精神起来。


“我比他大一辈?!”戴妍琦指了指自己,得到了师兄肯定的眼神之后,立马笑的牙不见眼:“师……侄?师侄!来,快喊一声小师叔听听!”


邱非本想本着礼貌喊一声的,结果听完她这语气……忽然就闭上了嘴。


肖时钦头痛得紧,道了声歉,攥着戴妍琦的后襟就把人给拎了出去。


邱非看着逐渐关上的门缝里,戴妍琦比的鬼脸,想笑却又努力的憋住了。










5.

“那大小也是个掌门,我充充长辈就算了,你个丫头片子凑什么热闹?!”肖时钦一路拎着她走一路教育。

“什么叫充长辈?我本来也是长辈!师兄,我俩谁年纪大?”

“应该是你比他长一岁。”

“年龄上也没得说!”戴妍琦兴高采烈,肖时钦想起来那年他去西域回来给她带了只黑猫,这丫头也是这般兴致勃勃。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要被担忧撑坏了:“你可莫要闹他,邱非可不是你的煤球儿,气了恼了都是一爪子。这人年纪虽然轻,不过那也是斗神的弟子,单凭这点你都不该小瞧了他。”

“师兄你说什么呢?那人能和煤球儿一样吗?煤球儿现在还会抓老鼠呢!”戴妍琦分外骄傲。


你不能拿会不会抓老鼠来衡量一个掌门!!!!!


肖时钦头痛欲裂、欲言又止:“总之你不要去招惹他,往后他在雷霆如何,都有我和你二师兄照看着,和你没什么关系,知道了吗!”

“为什么?我也很想见见小师侄啊!”戴妍琦理直气壮。

“大小也是个姑娘!总和男人混在一起像什么话!”肖时钦恼怒。

“那还不是因为咱们家就我一根独苗?”戴妍琦更有底气了,“师兄你们但凡能拐找个姑娘回来娶媳妇、做徒弟,我又何至于一天总同男人们混在一起?!”

“咱们可是名门正派!”不能用拐的!

“名门正派就不需要找老婆了吗?!你们光棍到了年纪了是会一个变成俩吗?”戴妍琦嚷嚷着。



这都什么和什么!!!



肖时钦耐心耗尽,一把把戴妍琦扔进了她的小院子里——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昏君暴政!”

“再敢发现你去找他我就把你关进后山和长老们待在一起!”

“人性呢肖时钦?人性呢!”



不远处守夜的程泰打了个呵欠,怒喊道:

“你们要是不睡的话,替我值夜好不好啊!”


“不好!”

“边儿去!”

“靠!”


夜半时分的雷霆山庄热闹无比。

今天的雷霆也是鸡飞狗跳的一天呢。










7.

邱非这人和其他人不大一样。平辈人从小受了伤,门派里的长老们就告诉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废了作息,不是爬不起来的伤势就绝不能躺在床上浪费时间。而邱非的师父是这样告诉他的:“别听那帮老家伙扯犊子,受了伤能不能行你自己知道,尽快休息好才是事半功倍,拖着个那种身子还练武那是傻子,病情加重走火入魔的话根本就不值当!”


邱非觉得有理。


于是等第二天戴妍琦下了早课偷摸过来瞧他的时候,邱非居然还在睡,并且可以说是睡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戴妍琦蹲在他床头瞧着看,一时间颇有些赞叹。


邱非这人真是应了相由心生的那句老话,剑眉星目,凛然正气,不过睡觉的时候,貌似睡相不大好。戴妍琦单手撑着下巴看他:邱非趴在床上,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嘴唇微微开合着吐息,整个人像个孩子一样,手还放在脸侧,把被子被拱得颇高——简直像是给自己筑了个巢!


她有些哭笑不得,想着这人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干脆背过身坐在床下,打开细绳,吃起了点心。


“唉……这就是来自长辈的关怀啊。”戴妍琦捻起桂花糕打量打量,忽然就有些明白师父师兄他们的心情了。戴妍琦是师父的关门弟子,由于年岁小又是唯一一个女孩,全雷霆上下没有一个不宠着惯着的。虽说前些时日某个师兄收了个徒弟,不过那家伙和戴妍琦颇不对路子,凡事都要争一争,也不知争个什么劲儿。


如果你也当了许多年的老幺,相信你也会向往当个长辈来着,照顾照顾小辈,不用去跑腿也不用逢年过节在饭桌上要个压岁钱还要被讲小时候的糗事。


她啃了一口点心,满嘴都是酥皮渣渣,看上去就像只屯粮的花栗鼠。


邱非本来想熬一熬等这姑娘自己走了,结果听着她嚼东西的声音,饿得实在有些难受,装不下去,只好扮作刚醒过来的样子。


“您在这里做什么?”邱非本想叫一声戴师姐,却忽然反应过来对方要比自己大一辈,叫师叔他又不大愿意,于是只好用了敬称。


“你醒啦。”戴妍琦回头,“师侄,吃点心么?”


“……”


得嘞,对方也没忘了这茬!


邱非辈分确是较小,到哪里总是有无数个前辈和师兄师姐排着队叫。他虽然心气儿高,但还是分外守礼的一个人,和他辈分差不多的大有人在,不过同辈里像邱非一样人前人后都用敬称的还真就没几个。他这人大概有点轴,若是当了面儿叫了,那以后就真是得一直这么叫她了。


其实他倒也不是就介意多了戴妍琦这么一位小师叔,只是别的师叔师侄喊起来只是一种客套,但戴妍琦这是真把他当成小辈来哄了!!


邱非觉着:若是肖时钦也就算了,戴妍琦这丫头……凭什么真把他当成小辈?小邱掌门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他也没搭她这茬,干脆沉默以对——等什么时候戴妍琦收了那心思,他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叫她好了。








8.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人在,他这么趴着肯定是不妥的。


邱非不情不愿地支起身子半边儿准备爬起来,结果从床上向下看,正看到小姑娘白嫩的手指捻起点心自顾自地往嘴里塞。她刚下了早课,身上还带着溶不散的冷冽寒气,邱非支着身子看了那毛茸茸的发顶半晌,忽然就放弃了起床的念想,干脆又缩了回去。


——算了,左右不过是个小丫头。


戴妍琦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咬着点心回头看,就看见邱非趴在床上,再次用被褥包住了自己。


“还不起啊?早饭都过了。”戴妍琦话里带着一个长辈的慈悲感。


起床气颇重的邱非用被子包住了头,拒绝搭话。


“小。师。叔。”

他咬牙切齿。


“欸,师侄。”

戴妍琦笑嘻嘻的。

“起来吃早饭呀。”


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少女没心没肺的笑着。


邱非盯着她看——也非刻意,只是看着看着,忽然就有些挪不开了。


冬天天冷,她领口有一圈白色的绒毛,像是花托一样,托起了这张漂亮的小脸。邱非攥着戴妍琦的手腕忽然就觉得有些烫手,她腕口也有这样一圈绒毛,现如今被握在他虎口上,被不知哪里来得小风一吹,痒在了心尖儿上。



她连瞪眼的样子都漂亮得很,像是雪地里的夏花,哪怕在三九的寒天里也能开出一片清新俏丽。


“我……”一向牙尖嘴利的邱非忽然哑口无言,好半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直到这时候才像个少年人,遇到计划外的事情,不是老成的用经验去解决,而是凭着本能和意气去应对。


少年人邱非贴在墙上干瞪眼,无声的用本能呐喊着:


你、你离我远一些!

师父!

你还未曾教过徒儿怎么对待姑娘啊!!!








9.


“不吃饭能行吗?”戴妍琦这会儿终于拿捏出了长辈的样子,一拍桌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邱非疲惫得很,他算是看出来了,那声“小师叔”彻底让戴妍琦进入角色了,如今他这不是认识了个姑娘,这是真·平白无故多出了个叔啊!


想来邱非二十年间无父无母,最多有个把他当成亲儿子的师父,结果如今一趟任务下来,人被捅了好几个对穿不说,嘴皮子上下一碰,还认了个叔回去。


邱非第一次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你要说戴妍琦做错了,真没错,辈分摆着呢,而且人亲切自然,你也挑不出不是;可你要说她做的对,邱非是真不甘心,左右这丫头大他不过一岁,在其他领域也没什么建树,你让邱非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俩人就这么瞪着眼睛互相看,戴妍琦是看自家大侄子的慈爱眼神,邱非的眼神则是介于打量命中克星或是人间太岁。









10.

过了一会儿,还是戴妍琦先松了气。


“不闹了不闹了。”戴妍琦捂着嘴乐,“你过来吃饭吧,我保证不闹你了!”


邱非的眼神有点警惕,猫一样,带着好奇心,却又不敢上前。


“师侄啊,你们门派里是不是没姑娘?”戴妍琦乐呵呵的和他唠着家常。


邱非心里一惊,想着你这都看出来了????


“切,小瞧你小戴师叔我。”戴妍琦轻笑,“看你那模样也不像是和姑娘多待的。”她眯着眼睛看:“没娶妻吧?没订婚吧?没意中人吧?”


邱非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忽然觉着自己像是回了前几年的嘉世,大过年的被师父踢出去找三姑六婆拜年讨压岁钱,每封压岁钱前后总要问这些问题。


只是小孩那时候不懂事儿,也不会说漂亮话,只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整个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可谁也不愿意同邱非多对视一眼——那双眼睛太过清正,浊者自惭,并不讨红尘里翻滚惯了的长辈们的喜欢。他站在那儿就像柄沉铁,偶尔瞥见都能见到冷硬的刃光,令人心悸,像是镇压着院内的一角,无形中攥住了什么命脉。


不过小孩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谁给红包就给谁拜年,不给的也拜,那帮大人也不好意思,没准备的也会现掏出些来,敷衍地塞给他。


“你不像是叶秋那家伙带出来的徒弟,太讲究。”陶轩每年的第一封红包都是给他的,他是出了名的和叶秋不对付,但意外地对邱非还算不错,无拉拢之意也无疏远之情。于是那帮颇势利眼的三姑六婆们,打那之后也会年年给邱非准备着红包——即使他们并不喜欢邱非。


说是拜年,其实在邱非看来不过是找苏沐橙的一段必经之路罢了。他师父被门内放逐惯了,日子过的不大宽裕却也不在意那两个钱,通常就让他拿去自己用了——即使师父他自己也穷的响叮当,经常可以见到他向苏沐橙为了要两个烟钱而折腰。


“你看,我就知道。”戴妍琦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水汽向上抬升模糊了女孩的下巴尖儿,同领口那圈绒毛搅在一起,托出女孩的脸蛋来。


邱非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同那水汽一样开始向上轻悠悠地漂浮着,他的眼神沾湿在、附着在女孩的脸上,邱非不得不承认:戴妍琦确是让人半分也挪不开眼的好看,难怪当初在嘉世时肖时钦见了谁都要夸一夸自家这个小师妹有多好。


“怎么就没个人给你说亲呢?”小戴师叔摇头晃脑。


邱非硬着头皮,干巴巴的说我可能不大适合同谁家的姑娘成婚。


小戴师叔听完就不乐意了,长篇大道理刚要脱出口,就听见邱非低着头说:“别耽误了人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在抱怨也不像是在嘲笑什么,好像只是很认真的说了句大实话,可说出口的语气听起来却有些像是山崖下无休止的风声,有人间三千烦恼要忘,于是年复一年,兀自困坐消化,不得其法、也不得善终。


戴妍琦愣了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又说。


“你听过雷霆山顶上有个挽风亭吗?”戴妍琦看着他,“你要是得了空可以去那儿看看,有传说那儿有神仙管着天下的姻缘,在红笺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所求之愿,心事就会应验。”


邱非听完这话寻思了好半天,憋出一句:“我以为那是月老干的事儿……”


“是吗?”戴妍琦故作惊讶,“那好吧,那传说就是这位神仙管着雷霆地界上的婚事好了。”


邱非心想你们这儿的神仙怎么和你一样不着调呢???


可他看着戴妍琦兴冲冲的眼神,还是没说出来。记忆里有关女孩子的事儿都是苏沐橙教给他的,实在不大多,他想了想师父每每听了苏沐橙前辈讲的故事都是怎么说来着,而后自己学着像模像样的问:“你骗谁呢?”


刚问完邱非就后悔了,他突然想起来,师父每次这么问的下场,都是被苏沐橙前辈拉出去切搓一顿。


师父不敢下狠手,苏沐橙却是有谱,每次下来,师父都狼狈得不行。


“当天下第一也不比哄好你师娘开心来的更实在啊。”

师父忧心忡忡道。








11.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都是收不回来的。


所以邱非话一出口就后悔也没什么实在的用处,而且他因为想挽救气氛还绊住了舌头,张张嘴,一个字儿也解释不出来,干着急。


他想这小戴师叔一看就武功不怎么样,这要是找他切磋,后果不得和师父一个样?


不过还好那边儿的戴妍琦很爽快地接了话。


“骗谁呢?”


“骗你们啊。”她很是坦然。


邱非却不明所以。


戴妍琦比了个鬼脸——骗的就是你们这种找不到媳妇儿、明明对人家姑娘有意思却不敢上前的怂货!她忽然就想起了夜半时分自家那几个师兄弟爬上山系红笺的模样来,笑嘻嘻的。


邱非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回她,于是也不搭话。


戴妍琦也不管,自顾自地就说:“去看看呗,兴许呢?记住了啊,后山挽风亭,一张红笺一杆笔,神仙同意了的话会收了你的信!不过我们这儿的神仙法力没那么大,你这样的外来人啊估计要等个几年。”


她说的似真似假,把邱非唬得一愣一愣的。


少年人不曾与谁谈过这样亲密的话题。


他打小就跟着师父,可师父又和他不一样,人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邱非则是纯正的一杆光棍,笔直孤独的就像是他手里的矛一样。他有些哭笑不得,想着连师父师娘都未曾关心过他这档子事儿,倒是被这个大他一岁的小戴师叔给细细琢磨了一番。


戴妍琦笑嘻嘻的。


她不知道邱非对她感觉如何,不过自己倒是挺喜欢邱非这家伙的。就是有点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对长得好看的人天生没有免疫力,还是真就是长辈对小辈慈悲的怜爱不已。








12.

“你要去的话招呼我,我带你去呀!”

戴妍琦瞧向他。


邱非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拒绝的了。

“……好吧。”


戴师叔还想说什么呢,结果“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就开了。


戴妍琦一惊,利落的跑下椅子,只是没跑两步呢,就听后面一声含着怒气的:“站住!”


方学才提着食盒怒瞪着戴妍琦,身后的肖时钦还端着药、没抬头呢。结果听完这话,肖时钦茫然地抬了个头,一眼就看见戴妍琦心虚地站在前头,身后的邱非只穿了件里衣坐在床上,发角乱着、脸还红着。


整个场面因为邱非脸红的模样平添了三分旖旎。


肖时钦一下没站稳,手里的碗“啪——”地一下碎在了地上,淌出浓黑的汤汁。



戴妍琦眼皮一跳。

心说:糟了。







13.

反正也不知道肖时钦留下和邱非说了什么。

戴妍琦打那天之后就送去了后山那里,肖时钦亲自陪着,任戴妍琦怎么卖乖都不为所动。

“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啊师兄。”

“等有了什么就晚了。”肖时钦眼观鼻鼻观心的地坐在青石上,旁边的戴妍琦薅了截儿狗尾巴草在手里搓弄。

“你不喜欢他?”戴妍琦忽然转过身问肖时钦,“打他来了那天你就一直在防备着,我还当是什么人物值得你这般紧张,聊了聊,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你能比人家大到哪里去,半大的孩子,你不也是?”肖时钦被她这话逼得破了功,坐在青石上,指尖戳了戳戴妍琦的脑袋瓜。

戴妍琦也不反驳,只趴在石头上仰着个脖子看他:“师兄,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戴妍琦向来敏感,肖时钦知道,他想了想,左右也是不希望俩人有什么交集,不如就告诉她好了。

“我哪里是不喜欢他……他若是生在雷霆,掌门之位我拱手相让也未尝不可。”他叹口气,“但他是嘉世的人啊,你当一个门派从无到有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吗?”

先不提邱非手上沾过多少条人命、以后是否还会杀伐下去,且看现如今有多少人想从他身上讨债?同嘉世的仇、同他师父的仇、同他自己的仇,有多少人排着队等着要他的命?那些人哪管你是新是旧、是黑是白、有无干系?人总是需要一个发泄口的,旧嘉世是倒了,人也散了,但这不还有一个邱非吗?


树大招风,过慧易折。


邱非若是个圆滑的性子也好说,可他这人偏偏是个刚正不阿、直来直往的。


“我帮他,无可厚非,当初我也算是嘉世的人,知道了些秘密。现在之所以没人敢来找我,是因为我已是雷霆的掌门,武林中要有谁想动我,还须得掂量掂量。”肖时钦看着女孩的眼睛,忽然想起邱非还要比他家小姑娘小一岁呢,只得苦笑道:“但邱非不是我,你也不是。”

愁啊怨啊,哪是那么容易斩断的东西。

这天底下当真有一命换一命就能抵得了的事情吗?

许是他们这些人不懂。




“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摸了摸戴妍琦的发顶,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模样笑道:“人各有命,莫要扰了。”






14.

远非同一世界,

不当有此交集。








15.

戴妍琦从后山出来的那天傍晚,邱非刚刚被嘉世的人接回去。她爬上后山的亭子,从那儿可以隐约看见嘉世的车马队伍。

肖时钦站在她身后问:“是你教他来挽风亭里系红笺的?”

“啊?”戴妍琦有点懵,随后才想起来,好像确是有这么回事。

肖时钦把红笺递给她,细长小巧的一张,还系上了红绳。

戴妍琦接过来,眼瞧见了正面的邱非二字——非文人墨客的情怀,那字铁画银钩、遒劲方刚,该是写在战报上的慷慨,运笔中自有一番风骨在。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



“还真来了啊。”戴妍琦提着那封小笺哭笑不得,“忒实在了。”

“这些事儿你骗一骗你师兄们就可以了,忽悠外人做什么?”肖时钦嘴上埋怨着,伸手就要抽走那封红笺。戴妍琦缩了缩问:“干嘛啊!干嘛啊!”

“挂上去啊。”肖时钦指了指身后亭栏旁的一株榕树,那树枝繁叶茂,只是上上下下都系了红绳,远看上去在风中分外招摇。其实那树其实无甚特别,只是全凭戴妍琦一张嘴,忽悠得全雷霆上上下下的善男信女都过来系红笺,想来树若有灵知的活,怕是早来掐死这个扰他清净的臭丫头了。


所以说,哪有什么山鬼精怪替人圆梦呢。


“我不。”戴妍琦把小笺握在手心里,“我告诉他,神仙看到了,若是同意帮他,就会把小笺拿走!”

“瞎说什么呢!”肖时钦去捂她的嘴,“不许胡说!”


——也不怕胡言乱语被雷劈!


戴妍琦却不在乎,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收好了那封小笺,而后撑着下巴看着车马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

“师侄你也心眼忒实在,只写了名儿也不给生辰八字,你这是真心要难为你小戴师叔的神仙生涯啊。”戴妍琦喃喃自语。

晚风卷起她的头发,递向他离开的方向。



车马悠悠。


道阻且长。









END

——————————

邱戴的后续其实还没想好

不过一开始的确是个BE

当时满脑子都是“人对年少时候的朦胧好感难以忠诚到底”

然而其实这故事说到最后

既谈不上忠诚二字 更谈不上朦胧好感这样的词

若说哪里有一段朦胧 那八成是戴妍琦潜意识里觉得这是自己捡回来的小师侄 应是有一番不变的赤子心 谈不上前缘再续 只盼着不要生疏了才好

若说哪里有一番好感 那应该是邱非写了红笺小字那里 他其实求的不是姻缘 只是不想拂了小师叔这个面子 却隐约掺了些旁的东西

然而相遇时间太短 纵然深刻 也挡不住时间消磨

以至于再遇见 连“许是认错了”这样的话都能犹豫得出来


戴妍琦的生活很平静 你以为她天真烂漫不知世事 很快便会忘了你

邱非的生活刀山火海似的 你以为那点善良能让他至少记挂在心上


其实并不是。

你我之间所有的最开始都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吃吧吃吧,这对儿我争取包售后啊,这是我第一对儿不写原著向就敢下笔写架空的CP٩( ᐛ )و好吃,应该会有后续!不是后面这个五百字,应该会单开一篇。




简单的后续——


一年后的武林大会——

戴妍琦在人群里捏着根糖葫芦在城里走走逛逛,忽一打眼,就眼见了五步外的酒楼下站了一个蛮熟悉的小伙子。

小伙子没再是一身血,反而青衣华冠,看上去竟像是某个富家的公子哥儿。他身旁陪了个漂亮的姑娘,个头高挑,两人时不时说些什么,一派矜贵的模样。邱非抬手替她拿下落叶,女孩红了脸,两人言语间都透露着一股子亲密的劲儿——就连穿得衣服都颇为般配!

戴妍琦一口糖葫芦没咬住,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人揉了揉眼睛。

怕不是认错了吧,这杀胚一年来都经历了什么,竟成了这般风流的人物?

她正这么想着,就不自觉的看了很久,邱非眼睛一斜,忽然就瞧见了她。

两个人都怔了一会儿,久到身边的人都发现了异样。

他身边那姑娘拽了拽邱非的袖子。

邱非这才回过神,那神态像极了一年前被戴妍琦三连问后不知所措的少年。

只可惜只有那么一瞬,没一会儿,他忽然笑了起来:“小戴师叔,好久不见。”

“……”戴妍琦复杂的看着这张脸,强忍着一拳轰上去的冲动,没支声。

你笑得好看也没用!还我杀胚师侄!我杀胚师侄才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喊我师叔!

戴妍琦心下酸涩,半天也不愿多说一句话。


只当是认错人了吧。


戴妍琦木着脸、一甩手,叼着糖葫芦转身打道回府。糖块被她咬的干嘣脆响,戴妍琦心下有点烦闷,说不出个为何。

身后的邱非也有点复杂,心想这就别不见,是哪儿得罪这位小师叔了?

旁边的女孩问他:“那就是雷霆的戴妍琦吗?”

邱非一时间不好回答。

“兴许不是吧,是我认错了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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