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乔】凤凰衣（38-45）-将烨

CP：王乔。

古风欢乐向双穿越设定，半原著向。

“王杰希发散性想了想乔一帆年老时的样子……嗯，应当是个面容慈祥、性格又和蔼的小老头吧。”

终于有空起劲八卦徒弟的王杰希 X 达成二人世界成就打算动手的的乔一帆。

by将烨

是个非常好玩，并且爽快击碎所有遗憾和隐瞒的故事。

【老烤的目录】

凤凰衣：（1-10）（11-21）（22-29）（30-37） （38-45） （46-52）（53-58）（59-62）（63-70）（71-75）（76-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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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王杰希在这儿看戏看了好一会儿了，没打断是因为，他觉得实在是有趣。

就如同自己提前来这儿煎药的原因一样，当他看到乔一帆的时候，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只是他没想到，自己那个从前连话都不大能说得利落的小徒弟，如今竟然成长为这样的一个祸害了。

——他记得方士谦的绝学貌似只传给过柳非，没乔一帆什么事儿啊。

——那就是上辈子的际遇？

王杰希手里的蒲扇扇来一阵药香，那是除了瘴气外，在微草里最令人熟悉的味道。

看着小徒弟面红耳赤、甚至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王杰希轻笑了一声，招呼他来坐下。乔一帆不情不愿，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蹙着眉头，纠结了老半天才勉强坐了下来，扭头不愿意看他。

如此倒是让王杰希乐得更开心了。

他笑得太过真情实感，甚至还呛了嗓子，用蒲扇掩面咳了半天，停都停不下来。

大约是心境变化的缘故，乔一帆最近的个头又往上拔了不少。如今坐在王杰希身边，两人的身形看着已没有乔宗师初来乍到时那样悬殊了。此时两个青年对着药炉子说话，一个更高大些，手里拎着把蒲扇、神情愉悦，另一个则稍显单薄，扭头或是低头，坚决不看对方。

他二人此刻分明是闹了别扭，可气场上却从未如此调和，外人横插不进去、也不忍打扰，只盼他们能这样坐得再久一些、更久一些。

只是最终，仍是乔一帆拗不过“尊师重道”几个字，只得硬邦邦地开口问说：“您怎么在这儿？”

“我么？”王杰希一手拿着蒲扇扇风、另一手搁在膝盖上，“咳，来煎药。”

……这乔一帆当然看得出来！

“您怎么会想着来这儿煎药？”乔一帆咽下这口气。王杰希觉得好笑，抬头看他说：“那你怎么会来这儿取药？”

他平常远没有这般无赖，只是今天难得看到小徒弟花枝招展了一下，他觉得实在有趣。而且乔一帆若是坦坦荡荡便也就算了，偏偏这人脸皮儿薄，面红耳赤又恼羞成怒，直叫王杰希坏心思一阵一阵地起。

若是上辈子的际遇造就了这么一个纯情的浪子，那王杰希倒是真挺好奇，究竟是什么因缘际遇，教他最不开窍的小弟子也懂了“风花雪月”几个字。

他看着小徒弟蹙着眉头的一张脸，心想比起刚回来那阵儿，这人如今的确是活泛了不少，更像是个二十啷当岁的青年人了——会赌气、会大笑，鲜活明朗、恣意潇洒。

王杰希下意识地想要撑脸去更仔细的看看他，结果手臂抬起来，沉重的痛感却将所有的轻盈心情一道砸下。

啊……对了。

王杰希扬起来的嘴角悄悄落了下去，视线的温度也变得温和了下来。

“你把这个给英杰端过去。”王杰希把蒲扇放在了地上，“他现在应该需要这个。”

乔一帆一愣，扭头看向王杰希问：“您怎么知道……”

“习惯了。”王杰希说，“雷霆那丫头每年都要出点乱子。”

其实不是，只是王杰希把那些年高英杰的遗憾也都看在了眼里，尽管没有那样久，但仍是他上一世、三十来年生命中一个小小的心结。

他想解开这个心结。

乔一帆定定地看着王杰希，像是想从他的神情中探寻到些不寻常的东西。他想自己真是疯了，又或是一个人在这世上太久了，也无人倾诉、也无人回顾，孤独催生疯狂，以至于让他有那么一时半会儿盼着、想着王杰希也同他一样，来自那个回不去的时空。

但是太荒谬了，这不可能。

可如果王杰希真的和他一样来自那里的话，他又要同他说些什么呢？

乔一帆深切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间却寻不得答案。

他直至此刻才想到，有着上一世记忆的自己定然是算不得“乔一帆”的。同理，没有上一世记忆的王杰希又真的是他想找寻的那个王杰希吗？乔一帆如今的选择只有等待这个世界重现他想看到的真相，可若是能有选择，他难道不是更想直接去当面问询他吗？

“师尊，当年究竟……”

他这样想着，竟然也就开口问了出去。王杰希没听清，回头疑惑着看他，直将乔一帆泼了个清醒。

不对，不对。

他们都是王杰希。

只是乔一帆自己并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39.

看着乔一帆脸色一会一变，王杰希也不知他又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他摸不清乔一帆是从哪个年岁回来的，有些事自然无法与他产生共鸣。他唯一能推测的是，乔一帆大约是在往后很多年的某个节点上回来的，因而初见时总有些老气横秋的稳重。但到了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年岁不大、影响了他的缘故，现如今的乔一帆看上去倒真切地像是个青年人了，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岁月感也与他本人的气质并不违和。

——他这徒弟啊，前世到底经历了多少自己不曾知道的事？

——他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王杰希想，自从知道命运无可转圜，他便只想在那一刻到来前再多偷得一些浮生闲日。可乔一帆看起来却不一样，他心里怀着一个疑问，似乎与自己有关，甚至非王杰希本人不可回答。这问题令他走过一生都不得其解，还非要向上天讨来再一段人生、再一次遇见自己……

王杰希反思到，到底是什么事呢？

“师尊。”乔一帆似乎也混乱难当，开口就想要向王杰希请辞离开。王杰希见他起身，却忽然拽住了乔一帆的手。

“你先坐下。”

他力气大得很，不容置喙地把人给拉下来坐好，态度强硬、理由却莫名。

“再给他一些时间。”

他这话说的明明是高英杰，头脑里想的却是乔一帆和他自己。

再给他们一些时间。

在那一刻真切地到来之前，请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40.

“你你你你！你去哪里了！你再不回来，戴师姐都要昏过去第四回了！”

高英杰哭丧着脸捶向乔一帆。

乔一帆混混沌沌地，把手里的药罐子交给了高英杰。

“给你。”他说，“不用谢。”

“谢你个头！”高英杰捧过药罐子，见乔一帆状态不对，他忙里偷闲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哦，没事。”

乔一帆低头看着自己通红的手心。

“有点疼。”

41.

自雷霆来接走了微草的一些弟子后，各门派接二连三地都派来了人，把一些弟子接了过去。谷内的人数眼见得越来越少，许多人对这样的安排感到十分不解、甚至不安。有人想去找王杰希问个清楚，但见到王谷主不怒自威的大小眼后，他们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灰溜溜地问个安又溜掉。

终于到了这一天，连邓复升都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带着微草最后也是最多一批弟子下山，进入京城的微草府邸之中。

这一天王杰希没有出现。

“没关系。你们师父不擅长这个，昨夜我已经去列星谷与他道过别了。”邓复升说，“何况我只是去京里看铺子，大惊小怪地，反倒是让人觉得生疏。”

的确，微草生长在京城的地界上，快马加鞭一日多便到了，着实不算远。

“那您保重。”说这话的人竟然是乔一帆。

邓复升看着他，一时有些感慨。

如要要看几年前的乔一帆的话，谁也想不到他如今会精进到这样的地步。自换了条路子后，这人的修行速度几乎堪称可怖，到如今，同一辈弟子中竟只有刘小别能与他打个尽兴。

尤其是，王杰希到现在都没给这孩子的去处拿个准信——高英杰去了皇风、刘小别前几日动身去了蓝雨……如今留到最后的人竟是乔一帆，这叫邓复升大感意外。

“怎么是乔一帆？”他昨夜问王杰希。

王杰希抬起头来看他，就着烛火，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怎么是乔一帆留下来？”

“哦，反正他也没地方可去。”王杰希说完这话又低下头，“你要是觉得能劝动他的话，把他带去京城也不错。”

他话里矛盾颇深、信息量也极大，偏偏语气云淡风轻，直叫邓复升琢磨不透。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问一问乔一帆是否愿意同自己去京里。可话到嘴边，他却又咽了回去。

——不管有心或者无意，也不管乔一帆究竟有什么底气，但如今的王杰希身边能留一个人就是一个人。相比起来，他这点好奇的心思简直微不足道。

“保重。”

邓复升上了马车，沿着两侧苍翠向山下的官道上驶去。

乔一帆远目，直至马车被山林掩盖，才回身走进了微草。

42.

在微草生活多年，如何与瘴气共生几乎是人人必修的一门学问。

后来乔一帆去过西南的毒林，相对于萎靡不振的众人来说，来去自如甚至活蹦乱跳得过分惹眼了些的乔一帆实在叫人纳闷。也因此，大家对微草的人都颇有些敬意——毕竟真是很难想到，住在那样瘴气横生山谷里竟然还能一门心思地琢磨如何延年益寿，实在令人敬佩。

乔一帆沿着山路向下走，一路走，碧绿色的毒瘴便越深浓。到最后，空气的颜色几近有些妖异，逼得他不得不提起气来，以内功周转掉这些毒素。微草众人与毒素共生，多年来，周转掉这些毒素已经是与呼吸一样的本能了。但像是到了王杰希、乔宗师这般境界，真气护体之下仍需要周转代谢掉毒素的话，只能说明这瘴气已经危险到了一种可怖的程度。

顶着毒瘴行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乔一帆似一头撞破般走出、或者说是走进了没有毒瘴的区域——这便是微草一门的核心地带了。

然而眼下四周，唯有虫鸣阵阵，却不见人声或人影。山谷中偌大的寂静似庄严的神明，宝相上石眼冰冷，注视着那身穿弟子服的人横穿过空落却密集的院落，步履声响得惊心。

乔一帆在饭堂前转了一圈，腰上的钥匙叮咚作响。窗沿下摆着一套漂亮的食盒，那是邓复升给这谷里剩下的人准备的最后一餐。

乔一帆拿到食盒后便把窗户落下来又锁上了，而后山谷静寂，他在广场上回望过去，恍惚间只觉得对视上了一双碧绿色的眼睛。

是山吗？还是毒瘴？

他远远注视着层叠飞檐更上的眼睛，它悲悯却又邪性至极，敛着目光看向正要逐级而下的乔一帆，似母亲牵扯着孩子的手去人间，又像是放手等着他往深处走——走进真相，走进万劫不复的地心。

一抹幽绿不知从何处而来，似薄纱欲要蒙上清亮的目光。懵懂不知前路的小弟子恰时揉了揉眼，嘟囔着说：“年纪大了，眼睛都有些不大好使了。”

说罢他转身拾级而下，扎进更浓深的绿里。

43.

等乔一帆到了列星谷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不是王杰希的小屋，而是在水边垂钓的他本人。

“师尊。”乔一帆从栅栏上探出脑袋，“吃过饭了吗？”

王杰希扭头看向小徒弟探出来的脑袋，想到自今天起谷里就没了外人，他懒得再暗示对方这个年纪的人很难在这个季节就这么毫无防护地穿过瘴气，只半阖着眼说：“没有，你呢？”

“咳，也没有。”乔一帆正准备把邓复升给他二人准备的食盒拿出来，结果就见王杰希点点头，把钓竿一扔，提着鱼篓站了起来说。

“走吧，以后都要自己动手了。”

他提着鱼篓往小院里的厨房走，乔一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王杰希这是默认今天开始就没了饭吃，打算自己动手做了——这倒是件稀罕事儿！

他小时候拜师后，有一段时间就随着王杰希住在列星谷里。王杰希此人辨药开方虽然是把好手，但养尊处优久了、于厨艺这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大孩子给小孩子照顾的方式也就比对自己更细心那么一点点，而所谓的给人做饭也只是用热水把隔夜的米饭泡开做粥，然后再扔来一把咸肉或是鸭蛋——这便是那会儿他们师徒甘苦与共的唯一方式。

想到这儿，乔一帆手里提的食盒是放也不好、不放也不好，纠结了半天，这人最终还是没捱得过心里的好奇劲儿，把食盒放在了栅栏外，孤身走了进去。

令人惊讶的是，他才一进去，迎面便见到王杰希捆了一把柴火出来。

柴、柴火？

乔一帆被震在了当场，看着王杰希抱着的一堆东西，他愣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于是忙上去接了过来。

“师尊，”乔一帆一头雾水，“要生火吗？”

“对。”王杰希熟练指挥着说，“你去生火，我把鱼处理一下。”

他这么说着，转头便往厨房里走。乔一帆别无他法，只得认命地抱着柴火去生火。可也不知为什么，他分明从未见王杰希做过饭，但这人处理起食材来却相当的麻利。不过这么一会功夫，乔一帆还在和火炭作对，王杰希却已经坐在旁边整好以暇地看着他忙活了。

“生活阅历不够啊。”王杰希没什么形象地蹲在一旁。

听着他的吐槽、顶着他的注视，乔宗师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碍于心里疑惑，他仍然任劳任命。王杰希倒是不着急，就这么看着他生着火。等火堆终于安置好后，他才对着辛苦生火的徒弟说：“不错，鱼都干了。”

的确，方才还水灵着的鲜鱼，如今都成了一条条鱼干。

要是从前，乔一帆得被他这句话吃得死死的，但如今的乔宗师可不会。他理直气壮甚至还想反问他王师尊在他幼时饿哭之前撒来的那一把咸肉，只是一抬眼却正好迎上了一条袖口。

王杰希伸手给人囫囵个擦了擦脸上的飞灰，动作看似粗鲁，下手却轻柔细致。这番举动于乔宗师而言陌生得要命，惹得他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直愣在当场。

“好，干净了。”

王杰希给人擦完之后，转过身对付起这几条鱼干。

乔一帆仍在发愣。

王杰希等了一会儿，见他仍没回过神，转身问他：“想什么呢？”

“哦。”乔一帆顿了一下，“我在想……”

他蹙着眉头，认真道：“师尊，你的衣服平日里都是自己洗吗？还是说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活了……”

王杰希：……

44.

令人意外的是，王杰希这人看起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烤出的鱼的确滋味很好。

乔一帆一开始不抱希望，结果吃了一条后顿时觉得不错，但又嫌工具不大趁手，于是噔噔蹬起身又噔噔蹬跑到王杰希后院熟练地摘了两朵肥大的荷叶，回来不由分说地塞给王杰希一只，而后坐下包着鱼开始大快朵颐。

王杰希掐着手里的荷叶眼皮都在跳。

——你倒是胆肥。

——但的确更趁手一点。

王杰希于是没再说话，低头开始啃他的烤鱼。

他们二人的吃相很有趣，都是慢条斯理地、游刃有余地，不肯露出一点破绽。但细看来，乔一帆的长相和年纪明显与这种吃法不大相关。

他这样的年纪还应当还是爽快吃饭、大口进食的时候，然而他用餐的样子却要比同龄人、甚至比王杰希都更缓慢、更细致。这是老人家的用餐节奏，为的是更好地消化。可见乔一帆即使换了一副身体，许多积年的习惯也一时难以改正。

王杰希安静瞧着他，手里的烤鱼只吃了不到一半。

一片静寂中，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于是低下头、状似不经意地问：“同那天雷霆的女弟子如何了？”

没有代词、也没头没尾的，但介于整个微草目前只有他们两口人，乔一帆还是自觉抬起了头，并在脸上露出了一种十分朴实的疑问。

乔一帆：？

王杰希剥开烤鱼，露出里面蒜瓣似的白肉。

“就是那天跟着你去煎药的雷霆女弟子。”王杰希把手里的这份肉递给乔一帆，“如何了？”

他仍好奇于上辈子乔一帆的际遇。

王杰希知晓高英杰与戴妍琦的阴差阳错，也知道方士谦的那些鸡飞狗跳，甚至连邓复升追求他夫人时他都有掺过一脚。但唯独乔一帆，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王杰希都无缘知晓他心中所想。虽然前尘过往已成定事，但为人师者，他总归还是在意的。

他想乔一帆这孩子性格稳重又招人喜欢，想来上一世不仅长命百岁，也应当早就子孙满堂了。

王杰希发散性想了想乔一帆年老时的样子……嗯，应当是个面容慈祥、性格又和蔼的小老头吧。

只可惜对于王师尊这么一番询问，乔一帆脸上仍然是相当朴实硕大的一个：？

王杰希：……

乔一帆咽下烤鱼，无辜地看向王杰希。

真的，真的不怪他。

乔一帆就算看着模样才十七八，但实际年龄算上上一世也要大过那位师姐好几轮了。像王杰希、高英杰这样的旧识，乔一帆尚能找回当年的一颗赤子心，但对于这种陌生、不曾见过的姑娘，乔宗师他能生出的仅仅是一颗慈祥的长辈之心啊！

思及此，乔一帆的眼神越发地无辜疑惑，而后猛然一个瞬间，他理解了王杰希的意思。

——师尊这是在……八卦他？

乔一帆的眉头挑了起来，看着王杰希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抿了抿嘴，也有点来气。

——这人上辈子分明也是个老光棍，凭什么看不得他独身！

——万一他乔一帆在这一世真就找到了个心意相通之人呢！

乔一帆有点生气，一时间竟然连烤鱼也吃不下了。

45.

与王杰希想象中不同却又相同，乔一帆的上辈子的确是个慈祥又和蔼的小老头。他座下的几个弟子都是云游四方时捡回来的孤儿，亲手拉扯长大后又启蒙传智、授业解惑，想来与亲儿子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比起某些老友令人头疼的父子关系来说还要更亲密一些。

不过兴许是拉扯的徒弟多了，他渐渐也就忘了成亲生子这回事儿。看着身边的老友们一个个地子孙满堂，乔一帆内心不但没有被触动，甚至还微微地觉得有些疲惫。

至于原因是什么，他说不清楚，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了。

偶尔也有人问起过他这档子事儿，譬如叶修等人就曾被陈果鼓动着来问他，结果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后来连他座下的徒子徒孙都看不过去了——那时他都已经七老八十的年纪了，年少时的模样是一点都不再看得出，面容枯槁、犹如一段腐木。然而这些孩子们却仍不懈努力着给他寻来好看的婆婆相亲，逼得乔宗师挺大一把年纪了，仍只能落荒而逃、避世不出。

叶修听说这事儿，坐在他门口亲手栽的枫树上乐得胡子都在颤。

“乔，要不然就从了吧，那丫头年轻时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

乔一帆无奈，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明白，于是只得安排接任掌门的弟子，去叫着他那些徒子徒孙们以“讨教”的名义把叶修也缠个闭门不出。

那时他们两人都是须发皆白的老人了，虽然看不出年龄、谁也不比谁更年轻，但脾气却一个比着一个的幼稚。不过再放肆也无妨，因为能称得上是故人的也只剩他们两个了。

连能记得“王杰希”这个人的似乎也不多了。

乔宗师犹如深泉一般矍铄的眼睛同这一世乔一帆那双清明澄澈的眸子叠合了起来。迥异的形状与质地，却有着一样深邃悠远的目光，柔软而坚韧。

他望向屋梁，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个时空中的谁了。

也许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乔一帆近来已经很少再去想上辈子乔宗师经历过的事了。尽管他仍保留着身为乔宗师时的某些习惯，但乔一帆越来越发现，自己无论是心态还是其他方面都越来越趋近于这个时空下的“乔一帆”了。

譬如王杰希这个人更容易牵动着他的情绪跑了。

乔一帆想到这儿有些沮丧。他本以为重活一世，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总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小孩了。结果一朝回到年少时自己的身体与境遇里，天大地大，最大的果然还是师尊他老人家。

真是无可奈何且毫不意外。

他翻了个身，合上眼睛，脑海里一时是自己小老头的面容、一时又是王杰希年轻俊逸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