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烨

这里将(Jiāng)烨(Yè) 亲友爱称烤肉

背景来自@七弦与酒

提问箱一定会回复,没有的话就是被lof吃了

普通大学生,开学即失踪

【王乔】凤凰衣(63-70):长生

CP:王乔。

古风欢乐向穿越重生设定,半原著向。


“前世,王杰希的末路正是投身于这尊丹鼎之中,经烈火烧灼、与药材炼化,最终留下的,既不是珍贵的凤鸣丹、也非续命的回魂散。而是一颗剧毒的药,名为凤凰衣。”


开始逐渐点题(x


by将烨


下一期终于有感情进展了!


【老烤的目录】


凤凰衣:(1-10)(11-21)(22-29)(30-37) (38-45) (46-52)(53-58)(59-62)(63-70) (71-75)(76-80) 

———————————————




63.

 

一盆冷水扣下,满眼的怒火尽数熄灭。钢铁从内部崩摧,刀尖战栗得几乎要脱手跌下。

 

不过几息间,在江湖上已小有名气的雪纹刀便倏然砸在了地上。乔一帆愣了好一会儿,像是反应不过来,一时间竟连爱刀都忘了拾起,抬脚便向那里走去。

 

他不记得……他不记得王杰希的院落里有这样的东西,也不记得这里有一株枫树。

 

他记得方士谦从前惯爱来拔这里的花花草草,王杰希管也管不住、也懒得计较,于是极少再种那些带颜色的草药。可这枫树、这枫树是……

 

乔一帆快步走到那里,蹲下来,用手指抚摩着土地上的香灰,许久过后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僵硬住了,一时间竟是动也动不得。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乔一帆回头,见到高英杰走过来,手里却不见方才拿着的水瓢与水桶。他双手垂在身侧,十分恭敬。那敬意和哀伤都做不了假,叫乔一帆几乎一阵眩晕。

 

“是衣冠冢。”

 

高英杰蹲下来与乔一帆面朝着那片小小的坟、肩并着肩,月色下的二人像是背着师父出来玩耍的稚童,一不小心就瞧回了无忧无虑的年岁里。

 

“师尊说,如果有一天你要是执意回来的话,便让他偷个懒,由我代他以微草谷主的身份邀你入谷。”高英杰看着那小小的坟茔会想起王杰希那天的模样,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那天他正准备动身去皇风,临行前,他惯常去列星谷同王杰希作别。王杰希赖在小榻上的样子同往常没什么分别,只是在他推门要走时,他才慢悠悠地说。

 

“你和乔一帆还有联系吗?”

 

“这……”

 

自乔一帆走后,王杰希无论是明面上还是私下里都从未提及过乔一帆。高英杰虽不知他二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隐约知道乔一帆离开微草是王杰希的意思,这时听他提起,高英杰一时竟还有些拿不清师尊他老人家的态度。正犹豫了一下,却听王杰希说。

 

“没关系,如实讲。”

 

“是,我们确有几封书信往来。”高英杰低头。

 

“唔。”王杰希拈过书页,“你是个实心眼的,他么,心肠软、脑筋硬,比你还难开解。”

 

他说完这话把书放下来,看向高英杰道:“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忘了落笔,也没什么必要,不过……你且听着吧。”

 

“是。”

 

高英杰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师尊说的落笔是几个意思。他边这样想着,边看向王杰希,却看人合上书卷后竟然罕见地犹豫、沉思了一会儿才说。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人很快便能想透前因后果,但却不一定能想得开这个心结。也无妨,反正么……”他话音含糊,“不过我想他到时候八成会来,你也知道他那个软心肠和死脑筋,知道了这些还被拦在外面约么会更想不开……”

 

他叹口气,语气全然不像是平日里对课业要求严厉的微草主人,倒是有些找回了当年列星谷中带着两个孩子过活的、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年轻人的风范了。

 

王杰希的话不着因果,直叫高英杰摸不着头脑。

 

“得了,都是以后的事,我又不是神算子,算不到。”王杰希把书卷盖在脸上闷声说,“到时候他若真的要来见我,你就替我行个方便,让他进来吧。”

 

“进哪里?”高英杰哪里晓得王杰希和乔一帆的事儿,懵然问。

 

不过王杰希似乎并不想给他解释那么多,挥挥手便说:“无所谓,虽然缺德了些,但总归师徒一场,这件事上你们就让为师偷个懒吧。”

 

他说完似乎是要睡了。

 

“孩子都是好孩子。”王杰希说,“师父却不是个好师父啊。”

 

他声音低了下去。高英杰见状,没有再问,只是悄悄地行礼又走了出去。关上门的一刹那,他忍不住又向里眺望了一下。

 

小榻上,王杰希以书卷覆面小憩,他仅披了一身外袍,姿势东倒西歪得不成形状。没有束冠,这人只用了一枚发扣便草草地拢了头发,此时阳光反射,他裸露出的手臂、颈胸、连着发色都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冷白光泽。

 

那时高英杰还没想到,如此稀疏平常的这一天竟就是此一生与王杰希所见的最后一面了。

 

 





 

 

 

 

 

 

64.

 

“等我回去的时候,密阁里放了一封信。信里面把微草谷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全都交代给了我,甚至在最后,师尊他还不忘催了催我与戴师姐……”高英杰哭笑不得地说,“现在想来,那些其实都是他放不下的事。”

 

高英杰整理了一下地面上的物什,半晌,也不知是整理好了心情、还是自知等不到乔一帆的发问了,他扭过头去想看看老友,却见树影下的乔一帆面色苍白得煞人。他浑身的血液像是在这一瞬间尽数团缩在了心脏里,皮肤、肌骨都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近乎透明。

 

像极了他见王杰希的那最后一眼。

 

他近乎连目光都散了,直到高英杰匆忙伸手拉住了他,乔一帆的眼睛才有了焦距。他定下神来,麻木地看向他,神思却不知去了哪里。

 

放不下的事?

 

王杰希,你说我的事是你放不下的事?

 

乔一帆手脚冰凉,转头瞪着那方坟茔,双眼烧得赤红,表情可怖。他那样子看起来近乎走火入魔了一般,高英杰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拉住乔一帆的话,对方甚至能立即回身拾起雪纹一刀斩在王杰希墓前。

 

多大仇啊。

 

不知前因后果的高英杰心想,约莫连师尊他老人家也未料到,一帆今日来到这里是自己存了私心的结果。他想到这儿一愣,忽然回忆起王杰希那句“无所谓,虽然缺德了些,但总归师徒一场,这件事上你们就让为师偷个懒吧。”

 

高英杰:……

 

懂了,他现在才晓得王杰希的意思了,不只是把他们都送出去的打算,敢情这人早知道乔一帆回到这儿会怒火中烧,所以才特意推他这个一无所知的人出来替他挡枪呢。

 

师尊果然是师尊。

 

 

 




 

 

 




 

65.

 

相对于高英杰不吐不快后的释然,乔一帆记得当时的自己可并不好过。

 

他对那晚上的记忆并不那么清晰,只记得当时高英杰讲完这些话后,他心里冒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火气,直叫他几乎提刀而起、要去劈了那一方小小的坟茔。

 

什么叫放不下的事?高英杰是微草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落笔说明王杰希的那些书信是早已写完的东西,这些种种意味着他辞世前最后一件与人说过的、难得犹豫的、略微有那么些后悔并且自知缺德却仍要做的事,便是安排了高英杰拦住全天下耳目探听他死因的同时,却准许了乔一帆这个被他明面上逐出去的弃子进入微草,来到他的坟前……凭吊?追思?还是说,需要他披麻戴孝、服个丧期?

 

乔一帆知道这些推测再离谱都不足以接近王杰希的意图,因而怒火烧得更旺盛了一些。

 

“不是啊,你别生气。”高英杰拉住他说,“师尊说他知道你心肠软又顾念情分,不忍心叫你知道前因后果后仍给你拦在山门外……”

 

“我知道!”

 

乔一帆把这一句话低吼出来之后,连高英杰也没了办法。

 

这一声有多压抑、多痛苦啊,团揉了无数的委屈、不甘和愤恨,以至于似乎都凝成了坚固沉重的实质,不能为喉咙和耳朵所盛纳,甫一出口便砸在了那方坟茔前,往事的尘土和缘分都在其间纷杂飞扬。

 

“我知道!”乔一帆猛地站起来又低吼着说,“就是因为我知道!”

 

他现在当然知道了王杰希的打算,也知道了他的用意,事到如今,他更知道自己顺理成章地同叶修去了江南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推波助澜。

 

皇风是高英杰的靠山、蓝雨会给刘小别庇护,而王杰希给乔一帆选定的正是彼时才从嘉世离开的叶修。

 

乔一帆想自己本应该是难过的、悲伤的,再不济也应该哭一哭王杰希的良苦用心和心血穷尽才是,可偏偏他得知消息的第一反应便从头到尾地想通了所有事——所谓的死讯哪里用得着证实?王杰希这些年所有举动里缺少的一环逻辑,果真是非得以死亡才能衔接完整。

 

偏偏天下间、江湖里,他是最不像将死之人的一个。

 

而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王杰希的心思,于是乔一帆才再不能纯粹地看待他与王杰希之间的过往。他不能再把王杰希看作远方的山里仙人,安慰自己有万人朝拜、毋需他来挂念。

 

有一笔他从来没有机会拒绝的心血债横亘在他们之间,从前跨过山川、而今跨越生死,随着一方的故而去成了残忍的定局,此一世都再还不得也算不清。

 

乔一帆哪里是恼恨王杰希啊,不如说他恼恨的是自己。

 

是那个无能到需要王杰希一步一步机关算尽替他谋划好出路的自己,是那个参不透、想不通便不求甚解的自己。

 

他成不了谁的依靠,于是再度回来时竟比那些在山下嚎啕大哭、假传秘闻的无关之人还要可恶、还要多余。

 

无能本身便是罪,他的自顾不暇是推着王杰希心血穷尽、孤身赴死的原因之一。

 

乔一帆蓦然哑了,被愤怒灼烧得赤红的双眼也一下子柔软了下来,水淋淋的带了些潮意。他又变回那个列星谷里懵懵懂懂的小宠物了,冷硬的外壳粉碎在风中,乔一帆再难把自己武装成那般铁石心肠、超脱事外的样子。

 

来自故乡的味道和景色以及故人的期望和回忆在发芽的一瞬间由内而外地摧垮了他。柔软的脏腑禁不住这样庞大的痛苦,随着一声轻咳,最脆弱的地方贲张破裂,翻滚上涌间,喉咙与牙关里的尽是令人作呕的铁腥气。

 

要是王杰希没有在最后一刻同高英杰说这些该多好啊,就那样一直冷硬着心肠将他推远,让他做微草众多弟子中的一个,无名无姓地隐藏在这段秘闻之后。

 

为什么独独对他心软了呢?为什么偏要只为他而后悔呢?用着那样恶作剧似的、不经意的、他最熟悉和了解的语气,经旁人之口告诉他——只告诉他说,其实他有些后悔了。


无论是对乔一帆,还是自己孤身赴死这件事。

 

“别后悔啊……”

 

乔一帆哽咽着想。

 

 

 

 




 


 

 

66.

 

别后悔,也别歉疚。


若是这样,这样没用的我、从来没有机会去做什么的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67.

 

乔一帆喝着夹生的稀饭想着当初的这些事,目光悠远,心境也十分平和。

 

他想六十年的修养和阅历终究拯救了他,不让他再像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一样,刚得知这点事,居然被气出了内伤来。

 

他用牙齿近乎享受地咀嚼着夹生的米粥,目光所对着的,正是当年王杰希的那方无碑无牌的坟茔。

 

那里如今并没有什么枫树,也不像是有人打理的样子,倒是有一只水桶和水瓢放在那儿,让乔一帆这个逆徒无端有几分无厘头的联想。

 

“太慢了。”

 

有人走过来坐在乔一帆身后的小榻上,姿势一如既往地没个正形。然而他今日穿得一身并非是寻常所见的宽袍玉冠,于是干练利落的打扮叫他这动作竟无端变得潇洒了几分。

 

见乔一帆仍不搭理他、只慢吞吞地喝着米粥,王杰希一时心痒,在榻边一手撑着脸、一手悄悄伸出去,在人毛茸茸的脑壳上恶作剧似的弹了个脑瓜嘣。

 

“怎么,太好吃了吗?”

 

他含笑问道。

 

然而令人尴尬的是,他这倔脾气的徒弟听到这话也仍不回头,专心干饭,直叫他想起了当初把人捡回来时那副饭量小、话也少的小宠物的样子。

 

王杰希有些困惑道:“不好吃吗?我看你那日把邓复升准备的饭盒扔在了门外,还当你怀念起了为师的手艺。”

 

乔一帆:……

 

你这十年如一日的破手艺到底有什么可值得怀念的!

 

他仍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一句话,可偏偏那毛茸茸的后脑勺看着便让人觉得他是生了气。王杰希在乔一帆看不见的地方忍不住笑了起来,神情里满是恶作剧成功的快意。不过,他很快清了清嗓子,而后换了个姿势,俯身过去强抢了乔一帆的勺子,又从碗里舀了一口粥回来塞进了自个儿嘴里。

 

“唔!”

 

王杰希眉头一皱——硌牙了!

 

他细嚼慢咽咀嚼了好久才咽下,喉咙、胸膛、手臂虽都支了起来,却因他探出去的姿势,不可避免地悬停、笼罩住了乔一帆。咀嚼的力道、呼吸、温度,甚至山风吹过、阳光照晒时的气味和光影,来自王杰希的一切几乎都让人联想到生生不息的强大,就这样如同天幕一样尽数包裹住了他。

 

乔一帆的背影悄悄地僵硬了起来,直到王杰希把勺子塞进他的手里又坐了回去,也未能缓解一二。

 

王杰希羞愧难当,觉得自己方才说得那句“太好吃了”真真是丢人,可转念一想,对于他拉扯养大的乔一帆来说,兴许这碗粥就恰合他的口味呢?

 

“其实还行。”王杰希大言不惭道,“你慢慢吃吧,明天还有。”

 

他说完这话无人回答、一时寂静,能见的只有小徒弟倔强着仍不回头的背影。

 

王杰希在这谜一样的氛围中终于难得地自我反思了起来,心想自己做的东西果真这么难吃?他回味了一下。

 

“明天还有吗?”

 

正当他细细反思时,乔一帆忽然问。

 

他这话说得平静,轻巧得像枚不起眼的叶子,打着旋儿地从树梢尖儿落下,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无人在意也可以。

 

王杰希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却一时辨不清、识不得,于是只得顺着他说。

 

“嗯,明天还有。”

 

“嗯。”

 

那片叶子落在水瓢里,砸出轻得无法入耳的响音,酸哑生涩。

 

仔细看去,叶边发脆、脉络枯黄,是秋天的信号。

 

这一夏终于要过去了。

 

 

 

 

 

 





 

 

 

68.

 

仗着王杰希承诺了明天仍要做稀饭给他,乔一帆索性无视了王杰希明里暗里要他回去的各种示意,琢磨琢磨,不由分说且动手麻利地把王杰希小院里的杂物间给收拾出了一个来。不仅安置了一张床,又卷来了自己的全部家当,看起来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

 

说是全部家当,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小包袱皮儿,因为太过寒酸,以至于王师尊眼见着了一时间还有些愧疚和语塞,如此便失去了先机。

 

而等到乔一帆自顾自地腾房间时,王杰希他老人家才真是气坏了。

 

瞪着眼睛看着乔一帆把他收藏的各种珍宝玩件往外搬,王师尊心痛难忍,一把抓住乔一帆的手腕便问他:“你是要造反?”

 

他这话语气冷极了,面色也不大好,一副将怒未怒的样子看起来很有威慑力,走夜路时少说能吓哭五个小朋友。

 

王杰希想,也不知这样行不行得通

 

他想得很好,可乔一帆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小朋友了。

 

他不挣脱也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王杰希,目光沉静得叫王杰希觉得倒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了,心头逐渐恼火起来。

 

果真是反了天了!

 

“要不您帮帮我吧。”

 

正想更沉下一些脸色教育教育他的时候,王杰希却听见近乎油盐不进的乔一帆忽然把语气放软了说。

 

他这话语气说得微妙,分明是疑惑着问的,可听起来却有种求助的意思。

 

王杰希被他这番突然的话给晃晕了头脑,想说什么却又都说不出口——乔一帆这孩子心肠软、脑筋硬,但凡他当初能灵活那么一点来求助王杰希、又或是与微草其他同辈弟子处好关系,王杰希也不必一定要将他送出微草、托付给叶修。

 

如今能稍微开窍、有所转圜了一些,再想到先前让他与叶修比试时的不情愿,一时间也不知道他的这番进步究竟是好是坏。

 

而且上一辈子……

 

一番纠结下来,王杰希算出的结论竟还是自己亏欠了他,于是只得吃了这口闷亏,怒气冲冲地将乔一帆的手拍开,转而自己拎着那一只老物件走了出去。

 

乔一帆绷着脸,直到人走出去了才敢呲着牙、捂着肚子笑得猖狂。他擦擦眼泪,看着这个小房间,还有点怀念。这正是王杰希当初刚收徒时辟给他的那间小屋子,后来高英杰也来了,他二人还同睡过一两日,虽然随后就被王杰希双双给扔了出去。

 

现在嘛,这间小房子倒成了王杰希的藏宝库。虽然这人嘴上说着心疼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可看那落灰的宝匣、横在地上的玉剑,哪一个都不像是被珍重对待的样子。

 

他打着转儿,摸摸又拍拍那些老物什,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而木头温润的纹理则回报以干燥温暖的触感。

 

正在这温情的时刻,乔一帆忽然看到了房间角落里摆着的一件东西。

 

它太过特殊了,巨大的炉肚叫乔一帆即便隔着众多杂件和厚重的尘灰也能一眼认出那是何物。即便蒙尘已久,但在这大多是木质匣盒与光洁瓷器的房间中,那种冰冷漆黑的金属质感仍叫触目者不寒而栗。

 

乔一帆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最终,他的神情变得仓皇而古怪。

 

但尽管如此,他仍缓步走了过去。像是害怕惊醒了那只炉具,乔一帆蹑手蹑脚,竟无一粒灰尘飞起。

 

跋涉,应当这样形容他与那只金属器物的距离与关系。

 

但他最终走到了它面前站定,眉眼自下而上抬起。

 

那是具炉鼎,体积在乔一帆见过的同类型中并不算庞大,但工艺却极为精巧、材质也极其特殊,以手触抚冰凉彻骨,是世上任何金属都不具备的特性。

 

陨铁。

 

乔一帆凝视着擦掉灰尘、露出的那一小块炉身,面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69.

 

王杰希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乔一帆站在那尊鼎前发愣。

 

黑沉的质地,叫他一打眼几乎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王杰希难得有些无措,犹豫了一下却也不知该怎么和乔一帆说。如果要坦白,那势必要与他摊牌自己同样重生的秘密,介时牵扯太多,如非必要,王杰希还不想走到那一步。

 

他斟酌了片刻,刚要开口便看到乔一帆回过了头。他把手掌虚握成拳头放在鼎面上,转头回来看向自己,目光淡泊宁静,神情与气度明显与他的年纪并不相符。

 

乔一帆在这一刻几乎脱离出了前世今生的秘密桎梏,以自己原本的面貌看向他。

 

“师尊。”乔一帆轻声说,“这是什么?”

 

他语气稚拙,尽力却仍不能扮演好一个好学的、无知的小徒弟。

 

王杰希沉默了一会儿,尽量让自己轻松地说:“陨铁打造的炼丹鼎,算是我派不为人知的镇谷之宝吧。”

 

他走过去,同乔一帆并肩,看着这只寒光彻骨的丹鼎。

 

列星谷的由来与这只丹鼎关系不浅。相传数百年前有陨铁落在这片山脉里,天塌地陷间,宝地现世、风貌天成,这便是整个微草谷的雏形。而微草一派在此地形成气候后,将深陷于地里的陨铁挖出,与其他稀有金属熔炼,筑出了一件十分有他们微草特色的器物。

 

“便是这尊丹鼎。”

 

王杰希用手掌轻轻拍了拍这东西,修长洁净的掌心沾满了尘灰,这动作让同一股振鸣在他二人掌心流淌连结。乔一帆侧头注视着他,见他眉眼向上看着高处,自领口到下颌、再到额角,线条与流光清晰,令他有一种近乎锋利的气质。

 

“镇谷之宝……?”

 

他全然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在这样的时候笑得出来。而另一边王杰希的表情也有点微妙,看着这尊明显落灰了太多年的丹鼎,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微草是一处福地,毒烟瘴气伴随着陨铁落下,险象环生的同时,谷内的天才地宝与得天独厚、易守难攻的地势也令微草一门生息绵延不绝。

 

因为有了这样的基础,是以微草历届掌门人武功从来都高的邪门不说,连寿命也远超旁人。而这些人聚集延续起来的梦想,便是追求甚至实现自古以来这片土地上流传最广、最伟大的神话。

 

长生。

 

“其实这玩意也不全然是个摆设,太师祖用它给皇家练过凤鸣丹,你师祖也炼出过什么九转回魂散一类的东西。后来传到我这里……”王杰希沉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病得实在厉害,我用它给你炼过药吃。”

 

乔一帆:……

 

将它放落灰了是你的事儿,不要扯上我,也不要拿你炼的糖豆去比肩老祖宗们的灵丹妙药。

 

我可是见过你用剩下的药佐茶吃的!

 

乔一帆这回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王杰希他就是有这么个本事,一本正经地拉着气氛往不正经的方向跑,偏偏本人却没什么意识。

 

他侧头看向王杰希,却见对方也正看向自己。

 

王杰希眼睛的颜色偏浅,琥珀一样,方才被冷铁所映便是冷硬的质感,这会儿看向自己,不知是不是错觉,竟变得柔软了起来,甚至还有点歉疚。

 

“把这个搬出去吧。”王杰希说,“搬去我那儿。”

 

他说完又拍了拍丹鼎,同乔一帆说:“这玩意虽然重,但是你我师徒二人用些力气还是能行的。”

 

乔一帆扭头看了一眼这尊鼎,心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抗拒。可转念一想,他又说:“算了,就把它放在这个角落里吧,也不碍事。”

 

他说完这话,视线不避不退,甚至还微微笑起来,看向了王杰希。

 

这笑容古怪,既警惕又志在必得,像是在防备着他似的。然而王杰希心知肚明这是怎么一回事,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给了他,点头说好。

 

这师徒二人各有各的算盘,王杰希还不知道乔一帆的计划和如今的能力究竟会阻挠他到哪一步,乔一帆也不知道他令王杰希放弃了这尊丹鼎会对结局有着怎样的影响。

 

但至少、但至少。

 

他抚摸过丹鼎,悄悄从那一方冷铁中看向王杰希。

 

 

 

 






 



 

70.

 

青枫树下的衣冠冢。

 

丹鼎之中的白骨灰。

 

前世,王杰希的末路正是投身于这尊丹鼎之中,经烈火烧灼、与药材炼化,最终留下的,既不是珍贵的凤鸣丹、也非续命的回魂散。

 

而是一颗剧毒的药。

 

名为凤凰衣。

 








TBC.

【老烤的目录】

————————————

凤凰衣:(1-10)(11-21)(22-29)(30-37) (38-45) (46-52)(53-58)(63-70) (71-75)(76-80)


这篇真的是写的脑子都疼了23333

下周开始感情戏了!XD吻戏也给二位安排上了!


王杰希那时候的后悔在文里有答案,但是我给放在下一期了。

就是这句话,是答案也是伏笔。

“也许上一世,在冷铁所铸的丹鼎前凝视归处时,他其实并不像自己以为和想象中的那样坚决吧。”

而乔一帆呢?他除了气自己,更气王杰希的任意妄为。他传达出来的信号在乔一帆眼里几乎可以等同于求助,只是被特意安排在了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时候。

这个信号只特定的传达给了乔一帆,也只有乔一帆读懂了,所以他才执念得这样深。

偶尔生气,偶尔自责,偶尔也会难过地想,如果王杰希真的知道自己怨恨过他会不会又有些得意、又有些失望?

乔一帆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让王杰希失望了。

循环往复,郁结成伤。

即使他一辈子都在刻意忽视,想用遗忘来愈疗自己,但行将就木,他还是骗不了自己。

要是后半生没那么幸福就好了。

可惜后半生竟然有那样幸福啊。

这是乔宗师合眼前所想的最后一件事。

评论(15)

热度(188)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