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乔】凤凰衣(76-80)
古风欢乐向穿越重生设定,半原著向。
“白气吞吐在他二人之间,模糊了今夜的月光,湿润了两个人的眼睫与视线。有酒酿的味道萦绕在舌根,令人几乎头晕目眩。”
“他们一同下沉,溺毙在今夜的秘境、月光和酒酿里。”
六万字过后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by将烨
凤凰衣:(1-10)(11-21)(22-29)(30-37) (38-45) (46-52)(53-58)(59-62)(63-70) (71-75)(76-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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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王杰希本不想让乔一帆发现这道伤来着。
倒也无关面子或其他,只是这伤口无论恶化或是停滞,本就都与乔一帆无关,而他也没有必要节外生枝,让人因此起疑。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乔一帆刚才发现之后的态度多少令他有些火大。
想到这儿,王杰希也懒得再同这醉鬼装什么做派了,身子往后一仰、没受伤的手臂一撑,对那边喝懵了的人云淡风轻地顺嘴胡诌说:“嗯,就前几天。”
秘境里冬湖不封,可严寒却仍似刀割。他二人坐在这张石板上,一个披着厚沉得明显不合身的玄色裘衣半跪半坐懵然望过来,一个只穿了一身略显单薄的黑色常服。王杰希把姿势摆得自在了些,两条腿放得舒长,恰好被乔一帆肩上的裘衣所盖。他一只手臂撑着身子,一只手臂就那样放在乔一帆手里。
他二人体型上本就有些差距,眼下这番,若非知道是乔一帆抢来的,十个得有九个会说是王杰希在耍无赖。恁重一只胳膊,没骨头似的放在人手里,缺不缺德啊!
乔一帆这边倒是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真就这么轻易地点头肯定了是他做的事,本能地有点警惕。于是在得意之前,他先谨慎问:“什么时候?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王杰希似笑非笑地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还给他,“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把手臂从乔一帆手里轻轻挣出来,看着对方听完这话停在那里一脸茫然的样子,生怕自己笑了场,于是赶忙遮掩似的问:“想清楚了吗?”
那自然是没有。
乔一帆摇摇头,连发梢上的雪粒儿都跟着摇了下来,眼见得非常茫然。
“那可不行。”王杰希说,“不算师徒情分,只论江湖道义,你伤了我是其一、方才我救你一命是其二,你若想不起来原因,那便是其三。”
他比了个三放在乔一帆眼前,晃悠了两下,吸引了这人全部的视线,而后猝不及防地用手在人脑门上一推,直给乔一帆本就不清不楚的脑子推得更晕了一些。
“王杰希你……”
“想清楚再说话。”王杰希打断他,“也不知是谁教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没个规矩。”
他只用“没个规矩”便一笔带过了乔一帆的问题,换做从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乔一帆此时却分不清,一时间还真被他给唬住了。
他用手捂着额头看向王杰希,就见人侧身拿了酒坛,仰头饮了几口。
不知是不是今夜月色过于明亮,加之冬雪与明净的湖光晃花了双眼。乔一帆眼神一散,便觉得今夜的王杰希似乎有哪里不同。不只是态度上,甚至某些细节也不大一样。
他定睛看了一会儿,忽然在今夜第二次朝他伸出手,顶着王杰希莫名的眼神去捞住了他的一缕头发。
灰白的、浅淡的一束,藏在发丝里,几乎不起眼。
但货真价实。
乔一帆用手捻了捻,忽地像是便被这缕头发启发到了。他一下顾不上许多,膝行着过来,仔细地、近距离地去打量他。
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一切细节都无所遁形。只见王杰希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组合起来便是一张淡漠着的、宽宏大量地放任着他的脸,只是……
乔一帆犹豫着想——只是他的头发、眼眉从前都是这样浅淡的颜色吗?他记得那晚王杰希同样穿着一身玄黑的衣裳站在他面前时,眉眼发色与皮肤间黑白对比得有一种震慑、决绝的力量。
然而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乔一帆瞧着他,竟不可思议得觉得王杰希似乎正在“褪色”。
那种令人敬畏又心惊的黑白对比消失了,现在的王杰希无论是眼神又或是气场,看上去似乎都比往常柔和了许多。从前被那气质给盖过的端正五官在如今的柔和显露出莫名高调的存在感,乔一帆被他这种变化给看晕了头,有几个瞬间,视线角度偏转,他甚至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王杰希满头银发的样子。
可是,银发?
乔一帆摇摇头。
不曾,不曾。
当年师尊他英年早逝,连“早生华发”都没来得及,且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似乎也没看出有什么端倪,想来应该是自己眼花了。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心跳却不知为何一下比一下地快。
77.
“为师脸上写了答案?”
王杰希忽然被人拽了头发又冲过来近距离打量了一番,能像现在这般无动于衷已是定力极强了。他看着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乔一帆,默默斜了一下脑袋,左右看了看再问他:“撞邪了?”他用五个指头隔在乔一帆视线前挥了挥手。
乔一帆被他这一下给晃回了神,低头再看王杰希的脸时,却想不起来刚才是发生了什么,竟然一下离他这样近。
“啊?”
见乔一帆懵然顶着一头雪粒儿、呼着白气的样子,王杰希在心里有些不厚道地笑了,面上却还板着说:“问你想起来没有。”
想来……哦,是了,王杰希说自己想不起来便要算总账。
乔一帆迟钝的脑子总算转过了弯来,低头看着王杰希咄咄逼人的样子,他一时间竟然连这个距离和姿势都顾不上,不知道为什么就十分来气。克制了半晌,他最终没去抓王杰希的领子,而是沉声问:“就算是真的,也不至于伤成这样。”乔一帆蹙着眉头说,“而且你怎么会连这样的一刀都躲不开?”
根本就不合理!
王杰希听到这声质问,脸不红心不跳地仰头说:“就是没躲开,怎么办?”
乔一帆被他的诚实坦然给惊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张嘴便哑了。
王杰希乘胜追击,略微直起了身子,逼近他,继续问道:“怎么办呢?”
他语气刻意说得轻佻,像是算准了乔一帆不知如何应付,打算一睹他窘迫难堪的模样。乔一帆在原地本就回不过神,又猝不及防地被他一下子逼近——看着王杰希仰头懒洋洋、带着坏地看向他,即使酒醉中晕头转向,但乔一帆深感自己无力招架,几乎都想就此把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吐露出来,好镇他这一时嚣张。
不知不觉间,他二人姿势早已越过了礼仪伦常的界限。然而兴许是气氛、酒酿,又或者是他们存在本身就已经违背了远超人伦的秩序,两个重生者的灵魂从来都默契地漠视甚至忽视了这些法则。
尤其是在此时此地,一座无人的秘境里。
他们是被时间和命运围追堵截的亡命之人,从来都无暇停下思考这样的细枝末节。于是总以玩笑带过,总以变化推脱,以为除生命以外,一切变故都不值一提。
但今夜似乎有所不同。
风雪倏然吹拂而来,搅乱不封湖上的水面,秘境中的月色被湖波挟持,曲折出粼粼之辉。
这样近的距离对视,光影折乱,一切无从掩藏,逼着他们去看清眼前的事实。于是忽然间他们都察觉到,从前那些被他们忽略掉的细枝末节,竟在不知不觉中被慢慢堆叠了起来,如海潮般庞大,不断涌动着令他们越过了一道又一道前生未敢触及的界限。
师者无威、学生不敬……他们下一次要越过的是什么?
乔一帆注视着王杰希淡色的眼睛,看向那些令他陌生却又亲切的狡黠与揶揄。
这人总是这样胸有成竹,脑子里片刻间便要闪出无数鬼点子,连自己的死亡都被他戏谑成一桩奇闻秘事,将与他相关的所有人都编织进他的怪谈中佐证死生离奇。
乔一帆想,这人从毒瘴拎出自己的时候会想到接下来的事吗?这人留下当年的安排前会想到今日际遇吗?
你怎么敢一直这样胸有成竹?
一直把我困囿在你想法里?
他的心情趋近于恶毒的报复。
玄色的裘衣与纯白的浮雪具像温暖耐心的手,沉甸甸地压着乔一帆的肩颈,令他在恶意中缓慢下沉,顶着王杰希的目光,又像是着了魔一样被他吸引。
最终,嘴唇碰触到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冰冷的,单薄的。
白气吞吐在他二人之间,模糊了今夜的月光,湿润了两个人的眼睫与视线。有酒酿的味道萦绕在舌根,令人几乎头晕目眩。
灵魂轻盈,唯有相触及的地方才是支点。他们就这样停在这儿,停在一个戏谑的、着了魔般的亲吻之中。
等乔一帆缓过神来又睁开眼睛,就见另一边王杰希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嘴唇轻轻动了动,却牵扯起了更加陌生、微妙、细痒的摩擦感。
二人心头具是一悸,脑海中都有片刻清醒。
王杰希回过神,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他看着乔一帆同样茫然的双眼,料想对方大概也一样为酒酿和气氛昏了头。正待他想着如何不着痕迹地结束这个吻,可倏然间,却有一股力道自上压来,蓦然令他们加深了这一切。
乔一帆似乎意识到了王杰希的想法,决绝的、没有退路地压了过来,像是一场蓄意的报复。
肚腹中酝酿的模糊解释再无力回天。玩闹般的开局,终究令傲慢之人吃尝到了后果,无可挽回地越过了天理所能为他们设守最后一道防线。
在这样的情况中,王杰希终究停下了所有念头——试探的、考量的。
事情终于脱离了他的掌控,王杰希头脑里的计划与把握全部炸碎成了漫天的翅羽,他一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却又无法忽视嘴唇上触感。
乔一帆倾身压过来时,重量、温度、气味,熟悉的一切都经由相碰触的地方沿着经脉至心肺崩炸开一串串的花火,认知在脏腑中碎裂,产生强大的、痛苦的共鸣。
这种感觉绝对谈不上美丽。
好一会儿,王杰希才回过神来,正视向乔一帆,看着他合上的眼睛渐渐张开,目光里不肯罢休的执着和浅淡的畏惧在一瞬间暴露无遗。
王杰希知道他在畏惧什么。
重生对未来的变数是不可预知的,对细枝末节的忽视是他们矫正大方向时的牺牲。但从这一刻开始,什么方向都没了意义,他们终于不再是世界的旁观者与过客,终于真实地跌进了这一世的万丈尘烟里。
尤其是对乔一帆来说,王杰希身份的隐藏,令他更趋近于孤身奋战。
……是报复吧。
王杰希像是叹了口气,由于体温冰冷,没有任何喷吐的雾气能遮掩他这一时半刻的疲惫、好令情绪在两人之间能有所转圜。
他看见乔一帆目睹了自己的变化,两人瞪着眼睛相互看了一会儿后,最终是王杰希忽然抬起了手又压下乔一帆肩颈上自己的那身裘绒。
他一点一点使力,注视着乔一帆,唇舌在这个过程中缓慢地撬开齿关,像要就此启叩对方的整具身体。
乔一帆反应不及,被他反客为主,夺去了先机。
“这才是你想要的无可挽回。”
王杰希清晰地把这句话递进乔一帆的唇舌里,按着他将带有血腥气的恶果一同咽下。
情势对掉。
他们一同下沉,溺毙在今夜的秘境、月光和酒酿里。
78.
乔一帆那年在微草谷的时候,如果要说最后悔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揪着高英杰非要把王杰希的死因给打听了个清楚。
“既然是衣冠冢,那他去哪儿了?”
乔一帆那时候已经把雪纹收了起来,在高英杰的强烈要求下,二转去了石桌前坐下。
高英杰正唠唠叨叨地说要给他开方子、再带些药草走,猝不及防地听到他这声问话,这人下笔一歪,竟是直接把字给抹了。
乔一帆观察着高英杰的神情,见人手下一抖后,脸色倏然褪去血色,像是覆了一层铅粉,他心里有个才勉强修补好的地方立马塌陷下去,心情有如失重一般跌落下沉。
——这人在身死一事上本就已经诓了全天下人,难道还准备了更大的惊喜?
乔一帆这下是真的有些茫然了,他有些想不到这件事该是怎么一个走向。在他看来,能把王杰希逼至绝路的必然是不可挽回之事,而以王杰希的性格,在不可挽回之前想必已经做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反抗和努力。
绝境之处,王杰希还有余地能做出什么文章来?
乔一帆不可想象。
“师尊他……”高英杰大概想竭力维持体面了,可颤抖着落不下笔的手却无法圆他这个想法。看到乔一帆盯着他右手的样子,高英杰懊恼地把笔扔下,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别问了,一帆,这件事……”
他面露痛苦,很久才继续说:“这件事涉及微草立足的秘密。”
“微草?”乔一帆听到这个理由一愣,忍不住抬起头来,坐在石椅上环视整座山谷。这座他从小成长起来的山脉谷地自古便藏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譬如陨星、譬如草药、又譬如这漫山遍野、无处不在的瘴气。乔一帆料想过王杰希的死因大概便是与这些有关,但微草一脉秘事何其多,他一介弟子又能探知到哪里呢?
乔一帆微微怔愣了一瞬,很快便理清了思路,转头看向高英杰说。
“我不想探听、也不想知道微草的秘密。”他说,“你……能不能请你把能告知于我的地方讲出来。”
他这样说着,表情同刚才全然的抗拒不同。大约是方才的事情已经耗去了大部分心力,眼下乔一帆近乎是虚弱的、毫无攻击力的。这样的状态最接近于高英杰印象里的乔一帆,让他想到乔一帆还在微草时,两人互相扶持着、陪伴着走过来的岁月。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高英杰微微有些动容,想了想,他最终开口问:“是你想知道,还是叶修前辈想知道?”
叶修和乔一帆,虽然立场同在一处,但之于高英杰甚至王杰希的意义却全然不同。高英杰可以将王杰希的秘密告诉给同师门的乔一帆,却不能容忍叶修以乔一帆作为启叩微草山门的工具来探知王杰希的消息。
就如同高英杰说的那样,王杰希无论生或死,他的存在远不止身为一个人这么简单。他牵扯到的近乎是微草的根基,在高英杰还不能掌控得住全局的情况下,即使知道叶修心存善意,他却也不敢、也不能告之于对方。
乔一帆自然是知道这些的。
听到这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抛去了最后一块遮挡,开口承认说:“是我。”
从西南千里奔赴来的人是我,徘徊在山门前不敢入内的是我,寻来借口试图逃避开的是我,想要知道真相、执着于他的人也是我。
不必再以叶修作为借口了,乔一帆想,既然王杰希将他看得这样清楚,他又有什么好隐瞒得呢?
“请你告诉我。”乔一帆听见自己说。
他这句话轻得像是没有力气,近乎于自言自语,仿佛对虚空中不存在的人投了降,低下头颅,避开那人大获全胜后的揶揄眼神。
高英杰在那一刻忽然觉得,就像是其他王杰希未曾告诉过他的秘密一样,他和乔一帆之间的故事、他是如何看待乔一帆的、又是以如何心情安置乔一帆的,也一样是王杰希不会告诉高英杰的、而高英杰也同样无法知晓的秘密。
他插手不了二人之间的事,那便也只能去做他所承之事、应尽之责了。
“一帆,”高英杰叹口气,“他在那边。”
他指着群山东侧的一个方向,没过多解释,只说了两个字:“广寒。”
广寒,月上宫阙。在微草,这个名字被命名给了东壁里的一栋建筑,独一无二,有诸位长老严格把守,用来藏纳微草历代至宝。
乔一帆没反应过来——正常人都反应不过来——王杰希身死,被埋葬的地方就算不是在列星谷,想来也应该是在什么洞天福地之中,这人究竟缘何却是进了微草的藏宝库?
他脑海中不自觉地设想出了一个画面:王杰希的遗体被微草众人以宝匣所盛、寒冰所拥,像件物品一样被抬进了宝库高层。
物品。
乔一帆打了个寒战,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望向高英杰。
“他身死的时候,谷里空无一人。待我和其他人一起回到列星谷的时候,空地中仅有一尊丹鼎。”高英杰缓缓说,“那尊丹鼎我从未见过,质地坚冷,呈玄黑色。”
他闭了闭眼睛才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觉得这尊鼎的出现一定对师尊的下落至关重要。只是我没想到……”
他蓦然哽咽了。
79.
高英杰没想到的是,那尊丹鼎,竟然就是王杰希的下落之处。
80.
“我们在丹匣里找到了一些不成形状的散碎药粉。”高英杰哽咽着讲,“丹长老说,师尊他开鼎炼药时似乎并没有目的,材料与过程几乎随心所欲、不成章法。”
“他唯一的目的,似乎就是将自己炼化作其中的一味药,不顾成败也不计后果。”
高英杰痛苦地看向乔一帆,像是难以独自承受着这个真相。他眼睛里噙着泪,不见软弱,倒像是发狠一样,将情绪作为武器,字句倾吐而出,似神兵利器般削铁如泥。高英杰拉住乔一帆的手,像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支点。
他此刻的力气极大,乔一帆闪躲不能,径直被他扣住了手。
庞大的、黑色的痛苦顺着皮肤的纹理先是流淌、而后灌注进来,充盈在他皮肉之间,继续下渗。乔一帆忍不住开始战栗,无力防备的指骨、手掌同腕骨近乎要被高英杰的力道就此活生生地捏碎。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一声质疑也无法发出,即使他已经遍体鳞伤、血流如注。
乔一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耳边有山崩之声轰然暴裂。心跳飞快,血液被挤压推涌着撞击在每一处经脉骨骼上,引出碎裂一样的疼痛——位置刁钻、外力缓解不能,以至于连手上的疼痛都显得遥远而微渺了起来。
——王杰希做了什么?
——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在孤身一人面对无可转圜之地时,他心想着的、决定了的,竟是投身于炉火,将自己提炼为一味药?
乔一帆瞳仁紧缩,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他想冷静地整理一下思路、想让高英杰给他一个缓冲的机会,可那一刻他竟然像是哑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如同受刑一般从喉咙里刮擦出一些撕裂般的气音,眼睁睁地看着、听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
“长老拦下了我们,当即决定当场将他无法亲手所做的最后一步完成了。”高英杰道,“丹药成型,色玄、味苦、质毒、性寒……这是连我也没有资格过问的事,他被直接送入广寒,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命令、理由擅动。”
他像是终于讲完了这些痛苦的部分,长舒了一口气。
“一帆,这便是所有了。至于还有一部分真相,连我都还没有完全得知。”
高英杰如释重负,转头看向乔一帆,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乔一帆的脸色难看到了可怖。他哑然失声,不知该如何形容,也不知该如何打破这种气氛。
列星谷里的盎然生机不曾随着主人的死生而枯荣,可此时的乔一帆坐在这儿,不晓得是不是高英杰心头莫名强烈的想法所致,他忽然觉得方才还虫鸣阵阵的山谷蓦然安静了下来。风吹草木声不安地鸣震,月光失去生命,岑然惨白地挂在山头欲坠,照亮乔一帆的轮廓,却无法令人看清他阴影中的面容。
难过?似乎也不是。乔一帆想,他很难把现在的心情诉之于口,与其说某一种情绪尖锐突出,莫不如说五味杂陈、合汇成流,令他莫名疲惫。
头顶上的银月恍若实质,压在肩头,摧毁了他的背脊。乔一帆意识到了危险,却丧失了逃生的意志,甚至想就这样埋头下去,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月光的洪流在山谷中满溢,浸窒口鼻。
乔一帆俯下身,趴在桌面上,姿势像是许多年前同谁夏夜乘凉、遍识漫天星斗一样。
TBC.
凤凰衣:(1-10)(11-21)(22-29)(30-37) (38-45) (46-52)(53-58)(59-62)(63-70) (71-75)(76-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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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乔一帆穿越前的所有事情,到这里已经全部梳理完了。
在最开始的时候提到过,乔一帆关于王杰希的心结只一个,就是这件事了。这事令他郁结太深太久,以至于喝多了之后本能的就砍了王杰希一刀(?
再者是关于接吻这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同学觉得发展过快了(笑)下期会关于这部分作出详细解释的。
目前来说,他们两个人因为都拥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并没有把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人。这份记忆令他们两个人游离、高于这个世界的法则,尤其是乔一帆,在不知道王杰希身份的前提下,他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穿越者,因此他超脱命运外,眼瞧着走在既定路上、受他影响的王杰希,终归是没有全然把他当作自己的师尊来看。
可以说,这一世相遇的两个人,王杰希因为知情而无法再把乔一帆完全当作可被自己安排、照顾的弟子,而乔一帆因为不知情也无法把王杰希看作自己敬仰、爱戴的授业恩师。
如此的差错无意中造就了两个人的平等相视。
至于这个吻,说真的,说是全然的恶作剧就太扯淡了,他们之间的相处在早在之前就有所升温了,但谁都没有察觉。但这个吻包含的情愫有多少呢?大概一二成吧,再多的真就是意外了。
这个吻的意义不在于是怎么开始的,而是一个转折,在于会带来怎样的结果和改变,令刚刚萌发的心芽坦白在天光之下,令道路偏转、令傲慢者反思、令混沌者开窍。
大概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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